我在门前小院的菜地里种了两棵南瓜。南瓜生命力旺盛,生长的劲头也足。不久,南瓜藤就肆意地爬满了菜地,还穿过栅栏,跑到了邻居家里,郁郁葱葱的。
“你家南瓜爬到我家了啊!”邻居在栅栏那边笑吟吟地说。
“喜欢就掐了藤尖炒着吃,煮面条放一点也很鲜……”我由衷地说。新鲜的南瓜藤新鲜又有营养,城市里很少见,菜市场也只有早市才有附近的农民拿来卖,去晚了都没有。
邻居隔三岔五地掐了南瓜尖给我送过来。她也不多话,偶尔还会把她自己种的番茄、小葱拿一些过来。这让我想起乡下老家来,父亲说他童年的山坡,也爬满了南瓜藤。
在父亲小的时候,为了养育一大家子人,每到开春,勤劳的奶奶就踮着脚和大爷(父亲的哥哥)一起到山坡地头去开垦土地,种些南瓜。因为奶奶是把南瓜种在山岭的荒地里,村里的老支书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说什么。
南瓜生命力强,长势喜人。还不等开花结果,奶奶便挎个小筐去山上掐点南瓜藤尖回来煮粥喝。新鲜的南瓜藤尖在玉米粥里碧绿碧绿的,煞是喜人。
要知道,那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喝碗菜粥也是非常满足的。每到这时,奶奶便吩咐父亲给隔壁邻居送碗粥、拿把南瓜藤过去。每次,邻居也都会压两张煎饼、两个土豆回来。
邻居家有个和父亲年纪相仿的男孩叫铁蛋,他和父亲从小一起长大,下河摸鱼,上树掏鸟,上山拾莪子……如果不是后来爷爷奶奶把父亲送去了学校读书,两人说不定能一起娶媳妇、生娃。
每次看到父亲回家,铁蛋都非常高兴,总会拉着父亲一起玩一会儿,或让父亲给他讲讲山外的事儿。父亲在山外读书,山外在铁蛋眼里,就是一个神秘的世界。
到了结南瓜的时候,奶奶便让父亲喊上铁蛋一起上山摘南瓜。每次,奶奶都会让铁蛋抱一个回家。成熟的南瓜非常香甜、软糯。那时,爷爷在公社工作,家里的条件稍好点。奶奶除了做粥,还会掺上点地瓜面和野菜蒸窝窝头吃。每次蒸了窝窝头,奶奶都会让父亲拿几个给铁蛋送去。那窝窝头透着南瓜的气息,香极了。
一个南瓜窝窝头,铁蛋三两口就能吃下肚去。铁蛋娘便打趣铁蛋去给奶奶当儿子。铁蛋也是满口答应,还把自己做的木头手枪送给了父亲。父亲也把铁蛋带回家,给铁蛋看他上学的书本。南瓜把父亲和铁蛋的情谊联结得很密切。
后来,父亲到县城读初中、高中,一周才回家一次,回家也难得见到铁蛋。只是每次摘了南瓜,奶奶还是会让父亲给铁蛋家送去。再后来,父亲到省城读大学,然后毕业工作,就把奶奶接了出来。父亲即使偶尔回去遇到铁蛋,俩人也只是笑笑。尽管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不再指望南瓜糊口,父亲回去时,铁蛋还是会摘些南瓜、豆角给父亲带上。
前年母亲病故,父亲带我们回老家给母亲送葬。送行的人群中,铁蛋也来了。看到父亲,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一个劲地搓手。母亲葬在了当年爬满南瓜藤的山坡上。
如今的山坡,虽然种满了果树,也依然有勤劳的人种了南瓜。如今,正是南瓜成熟的季节,南瓜藤蔓爬过山坡,满目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