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涛

“坏的旧电瓶车、摩托车、空调、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卖不，旧书、旧报纸、硬板纸卖不，废铜烂铁、饮料瓶卖不？”楼下收旧货的吆喝声穿过阳台，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阳台上朝楼下喊：“有，你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不等他回应，我马上拎了两塑料袋饮料瓶下楼。

收旧货的老汉是老面孔。他头戴一顶褪了色的红帽子，帽子下面是一张黢黑的脸，脸上深深的皱纹里嵌着世事沧桑，身上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中学生校服。

我把塑料袋递给他。他接过袋子，把饮料瓶倒在地上，又一个一个捡起来。他拧开瓶盖，倒掉瓶子里残余的剩水，清点了数量，装进一个白色的蛇皮袋子里。老汉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掉了皮的钱夹子，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零票子，递给了我。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他的钱。

这个收旧货的老汉我很熟悉，他每天蹬着一辆三轮车在小区里转悠。除了收旧货，他还兼顾捡废品。小区里的垃圾箱，每天都要被他翻好几遍。之前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总穿一件校服？他说，校服是孙子的，现在孙子上大学穿不上了。扔了怪可惜的，他就穿上了。反正孙子也看不见，丢不了他的人。

老汉见我犹豫了一下，有些歉意地说：“饮料瓶降价了，只值这点钱！”

“不，不，我不是嫌钱少，我是不理解你为什么把瓶子里的水倒得那么干净。我听说这些瓶子卖给旧货铺是称重量的。”我知道有些收旧货的人会在收来的废纸上浇上水，以达到增加重量的目的。

“那不行，做人呢，要本本分分，做生意呢，要清清爽爽，我习惯了！”老汉一脸认真地说。

我看了看老汉身后的三轮车。车厢用硬板纸隔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整齐地码着几个干净的蛇皮袋，另一部分胡乱堆放着一些脏兮兮的蛇皮袋。

老汉见我望向那些蛇皮袋，又说：“你看，那些干净的蛇皮袋，里面装的都是我收来的旧货。那些不干净的，装的就是我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东西，等会我回家了还要把它们整理好！”

“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都是旧货，不是都要卖给旧货铺的吗？”我对老汉的细心并不理解。

“当然要分好啦。你的东西好，买家心里就会喜欢！”老汉笑着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情，好像连皱纹也变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看着老汉脸上的笑，我心里既有敬佩，又有苦涩。老汉把装饮料瓶的蛇皮袋搬上车，坐在车座上，摘下头上的帽子，扇起风来。他雪白的头发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我的瓶子卖完了，没什么东西卖了，您去别处转转吧！”我以为老汉在等我。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等在这里是因为刚才有个人往垃圾箱里扔了件衣服，我正好捡起来了。刚刚，我发现衣服口袋里还有50块钱，我在这里等一会儿，没准儿一会儿就能看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