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喜

开春之后，母亲把杂货间的物件拿出来见见太阳，扫除一个冬天的潮湿和霉气。

角落里一高一矮两个板凳映入眼帘，尘封的记忆涌现在脑海。我找来一块抹布，仔细擦拭板凳上厚厚的积灰，暗红色油漆泛出温润的光泽。板凳面方方正正，四条腿粗而结实，坐上去，依旧稳稳当当。把矮板凳翻过来，背面有两行刀刻的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字迹笨拙，但一笔一划非常清楚。记得我刻字时，爷爷就坐在旁边，一脸慈爱地看着我。

这两个板凳，是我上小学时，爷爷砍下门前老槐树，给我和姐姐做的。

那时，我和姐姐在念小学，我念三年级，她念五年级。小学离我家有七八里路，我和姐姐中午不回家，带干粮当午饭。

小学条件不好，就拿我们的课桌椅来说吧，都是用镇上小学淘汰下来的——油漆斑驳，摇摇晃晃，不知被淘气孩子刻了多少字画。

四年级开学时，镇小学淘汰一批六成新的板凳给我们。当时我的板凳已经破旧不堪，快要散架了，满心盼着能换一个新板凳。谁知新板凳不够，老师思来想去，决定只给班上前20名的同学换板凳。平生第一次，我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难受滋味。

回到家，爷爷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问怎么了？我情绪低落地说出换板凳的事。爷爷沉默了半晌，长长叹一口气：“你不好好学习，老师觉得给你新板凳也是浪费！”

可是我的板凳实在太破了，板凳面裂开一条缝，像一张嘴，我一动，“嘴”就“咬”我的屁股。而且，我坐在后面，板凳太矮，看不到黑板。

爷爷搬出年轻时用的木工箱，拿出刨子、锯子、木工尺，砍下我家院门前那棵老槐树，白天干农活，晚上坐在煤油灯下又是量又是刨，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做出一高一矮两个板凳，高的给姐姐，矮的给我。

爷爷做的板凳，比我们学校的板凳要高、要宽大，坐上去稳稳当当，舒服极了。爷爷说：“有了新板凳，一定要用功念书。”我心中一动，拿出铅笔在板凳背面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用刀刻下来。

打那后，我收敛顽皮心性，刻苦学习。每当想偷懒时，眼前就会浮现出爷爷弯腰低头坐在煤油灯下、眯缝着一双老花眼、用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一下一下刨木头的情景。

今天再次看到这个板凳，我仿佛看到故去多年的爷爷的慈祥面容，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