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气息应该是甜的，可以将诸多惆怅抛到脑后。

母亲曲腿站在风中等我，她总是这样在门口迎接我。我远远地看着，刺目的阳光映照着她的眸子，风徐徐掀动着她额前的花白刘海。母亲似乎习惯了面朝西、遥望等待的状态。时间如绳索，交杂纷乱中，我能匀给母亲的时间少之又少。若不是她一再催促，这次我可能会再次失约。

离母亲越来越近，熟悉的小院和周围的田野涌出甜甜的气息，那是果实成熟的味道。到处黄橙绿紫，如同秋天的色调。接到我以后，母亲转身到门前的菜地里去摘五色椒，小小的尖嘴椒落入篮中，泼洒出一幅流动的画。

眼前的鸡冠花和大丽花明丽动人，门前的小路也显得更加斑斓了。那些藤蔓植株在各个角落静谧蛰伏着，秋日不如夏日喧嚣，植物该到休憩的时候了。

春日母亲在河滩和草堆旁种的南瓜，此刻正到皮黄发硬的时候，摸上去还有凹凸不平的晶莹斑点，带着琥珀色的光。母亲说，那是糖霜。我想，那瓜必定如糖一样甜吧。

心动不如行动，我抱起南瓜放到井边清洗，清凉的水将糖霜冲刷得更加诱人。我麻利地切去瓜梗，一股甜津津的味道扑面而来。果真是好瓜，掏囊清籽后，瓜身切块，一个瓜就切了整整一大盆。

我把瓜铺进大铁锅，母亲用玉米芯烧火。很快，锅边就弥漫着焦香的甜。我赶紧给南瓜翻个身，让其两面均匀受热。火势渐小，再焖片刻，任由火热与甜蜜交融。

窗外，晚霞似风，云如海般翻涌，小院飘出浓郁的南瓜香。蓝天之下，秋日的气息在这一刻无比热烈。

秋日甜甜，甜甜如秋。屋后的柿子软了，柑橘熟了，枣子红了，都顶着满树的欢喜。通往田间的路有木芙蓉和野菊，扬起精致的小脸，喜盈盈的模样。花生、红薯、芋头、雪莲果，接二连三地脱离泥土，丰收的喜悦便洋溢在晒场和院落中。

过去，在冷寂的冬日到来前，人们会不停地为抵御严寒做准备。秋日算最佳储粮的时候，囤席、水泥柜存得多，缸和坛也可以存放食物。熬制的麦芽糖和糖稀，母亲都细心地放在糖罐里。秋日的甜如霜般，不经意间浸润、沉淀，留下无尽的底气。

此刻，母亲正往碗中倒自酿的果酒。枇杷酒一碗，李子酒一碗，金黄与嫣红，好像月亮与太阳的相逢，又似夏秋的一次交汇。我赶紧尝了一口，真甜啊！

很快就会迎来冬天。到那时，所有甜蜜的酝酿都会抵御严寒，将霜雪如冰糖般涂抹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