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来客人,凡遇坐下来一起聊天的,父亲总会说声:“泡壶茶来。”
我仿佛是得了将令的小兵,迅速地从里屋抱出一把白色的茶壶,满心欢喜地为客人沏茶、倒茶。
不知为什么,我极喜欢这把茶壶。壶是普通的样子,白底子上绘着红梅。即便以现在的眼光看,也是一把质地上佳的好壶。
我最爱看它那透出青光的白底子上的绛红色梅花。可能是看得入了迷,有时我竟觉得这梅花与屋后花椒树上的花椒一样。
壶把上总有根绳,将壶盖紧紧拴牢。即便如此,每次我抢着沏茶时,母亲都会在一旁再三叮嘱我要轻拿轻放。
因为喜欢,有时老师布置自由创作的美术作业,我都是照着壶上的梅花描摹。甚至在背诵《卜算子·咏梅》时,也于其中寻找意境。
父亲最疼爱的小弟,话多到不着边际时,父亲总会指着桌上的那把壶调侃道:“你呀,就是掉了把的茶壶,只剩一张嘴了。”我们听后,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人长大后,喜好、注意力都会悄悄发生变化。结婚离家后,竟许久想不起那把壶,但是家中买茶壶,几乎离不了白底子。
中秋回到母亲处,又见到了那把壶。只是壶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壶嘴和壶口处有了明显的磕碰,在茶碱的浸蚀下,壶显得极其沧桑。壶盖或许是摔坏了,那个作为替代物的蓝色塑料壶盖,也已快褪尽了颜色。
我迟疑了片刻,对母亲说:“这把壶已经这模样了,用起来漏水,就扔了吧,我再给你买把新的。”
母亲不假思索地回道:“这可不能扔,这壶可是我和你爸结婚时买的。那时买了许多东西,现在就剩这一个了,我摆在那里,权当是个念想了。”
我又仔细端详着那把壶,仿佛又看到了它从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