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农历虎年，我不由地想起母亲做的憨态可掬的虎头鞋来。

母亲的名字里有个“巧”字，打小心灵手巧，看啥会啥，学啥像啥，最出名的便是做鞋，尤其做虎头鞋无人可比。

虎头鞋，不只虎年才做。老虎在农村老家是驱邪避灾、平安吉祥的象征，老辈人更是把勇敢、强壮、威武、吉祥如意等寓意寄托在虎头鞋中，用一双双惟妙惟肖、虎虎生威的虎头鞋传递着期望和祝福。

白天母亲下地干活，晚上我们趴炕桌上写作业，母亲也凑到煤油灯下。炕沿边放着装满五颜六色的布料和丝线的笸箩，母亲左手拿着裹了白布料的袼褙，右手拿着针线，围绕着硬袼褙上下穿梭，一针一针绣出虎头的模样。

虎头做好后，再依次绣出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黑眼珠、弯弯的浓眉毛以及耳朵的轮廓。

老虎鞋上的鼻子有很多样式，有朝天鼻，两个红色的鼻孔清晰可见，还有跟人一样的蒜头鼻。嘴巴也形态各异，有的张着嘴，露出绿或蓝色的牙齿，两边翘着黄丝线做成的胡须，看着不怒自威；有的则是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胡须放射状分布着，一副呆萌样，仿佛在跟人打招呼：“看我漂亮吗？”

眉心位置，母亲通常会绣一个大大的“王”字。有一次，母亲居然绣了个“山”字在眉头。我止不住问她其中缘由，母亲笑着不说话。等取虎头鞋的邻居走了，母亲才告诉我，那家人姓王，老辈人讲究多，不能绣“王”字。

母亲给乡亲做虎头鞋都是义务帮忙。邻居家的女儿做满月让母亲给做双婴儿虎头鞋，东巷的刘家孙子体弱多病做双虎头鞋图个吉利。

有一年夏收时节，麦子晾晒在打麦场里，忽然飘来一团乌云，眼看着雨要落下来。正在地里锄玉米的父亲拔腿就往回跑，远远地望见十几个人正在给母亲帮忙，扫的扫，簸的簸，装的装。等大颗的雨点落了地，麦子已收进了屋里。父亲忙掏出纸烟挨个发，来人都笑了：“这算啥事？一村到头，谁小时候没有穿过婶子做的虎头鞋……”

如今，年岁渐大的母亲眼睛花了，手也颤抖着捉不住针线，早就做不了虎头鞋了。可农村的集市上，甚至城里的商店经常能看到栩栩如生的虎头鞋。

望着柜台里各式各样的虎头鞋，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昏黄的油灯下母亲飞针走线的情形。那一团团丝线一块块布料里，倾注了母亲太多的心血和汗水，蕴含着母亲对我们沉甸甸的爱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