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喀嚓”，夜的静谧不知被什么声音划破了，我从睡梦中惊醒。循声望去，奶奶立在窗前，月光勾勒出她矮小瘦弱的身影。

“奶奶，您怎么还没睡？”我问。

“又梦见给你爷爷剃头了。”奶奶手里握着那把剃头推子。上了年纪之后，她的眼睛一向混沌、灰暗，此刻却盈盈有光。爷爷已去世一年，奶奶一定是又想爷爷了。

爷爷虽是村里的中学教师，每天在课堂上滔滔不绝，但在其他场合却是地地道道的“社交恐惧症”患者。他最发愁的事就是去村里的理发店理发了。那里总是挤满了人，大家一边等候，一边谈天说地。爷爷去过一次就再不肯去了，任凭头发疯长。

没办法，奶奶托人买回来了这个铁家伙——剃头推子。奶奶特别聪明，看一看就会用了，随即便开始用它给爷爷剃头。别说，奶奶剃得还真不赖呢。

“比花钱剃得还帅呢！”刚剃了一个平头的爷爷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从那以后，奶奶就成了爷爷的“御用理发师”。正常情况下，爷爷每半个月就要理一次头发。

有一天，奶奶正在睡午觉，爷爷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快给我理理发。”原来，爷爷曾教过的一个学生要带着女朋友回来看他了。奶奶听罢，立即开始给爷爷理发。

“这小子可聪明了，不过上学的时候可是真淘气啊！被我‘修理’了三年，终于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大城市工作了。听说他女朋友是当地的姑娘，人挺好。”爷爷兴高采烈地说着。

“你儿子找到了对象，也没见你这么高兴呀。”奶奶故作嗔怪地说着，手指在爷爷的头发间穿梭。

爷爷高兴时，奶奶给他剃头；爷爷不高兴时，奶奶也要给他剃头。

那年，爷爷报名参加了学校优秀教师的评选。笔试得了第一名后，还要准备参加课堂教学比赛。爷爷在业务上是一等一的高手，本来他是胜券在握的，可是因为突然感冒，嗓子哑了，所以最终没能参加课堂教学比赛。爷爷因此特别沮丧，整天郁郁寡欢。

周末，爷爷又一个人缩在屋里睡觉。奶奶硬拉他起来，非要给他剃头。

奶奶一边剃一边说：“一切从‘头’开始！精神起来，为下回做准备。”爷爷的头发剪短了，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整个人又振作了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奶奶。奶奶脸上带着一抹宁静、幸福的笑。“喀嚓喀嚓”，推子仿佛又在爷爷的头发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