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虽然年事已高，可是她从早晨双脚一沾地，就在屋里屋外忙活，没有闲暇的时刻。

母亲摆放东西总是有条不紊，什么物件放在什么位置是固定的，多长时间也不会变化。她说，这些东西用的时候容易找到，已经形成了习惯。生活上，母亲的衣食住行始终自己打理，用她自己的话说，反正有的是时间，又没有别的事，慢慢磨呗。每次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劳碌的身姿，总想搭把手、帮衬一下，又总是被母亲那不放心的唠叨声打断，不得不一次次地听之任之。

多年来，母亲从没有买过馒头。她喜欢自己变着花样地蒸馒头、蒸花卷、蒸包子，有时也蒸面龙、蒸窝头。我们都爱吃她蒸的面食。每次，她总是装上满满的一兜主食让我带上，说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的确，我们一家三口就爱吃母亲在老家大铁锅里蒸的馒头。

一次下班回老家，一打开厨房的门，满屋子馒头的甜香味扑鼻而来，浅浅的面香似乎还氤氲着丝丝奶香味道。灶台上，水蒸气沿着锅沿呼呼地冒着，围着锅盖向上缭绕着、升腾着，这种特殊的香味溢满了整个厨房。母亲正在灶台前时断时续地往灶口里填放着干枯的树枝，灶口里的火苗不急不缓，布满了狭小的灶膛。在灶火的映衬下，母亲那满头银发愈加闪亮，额头上那写满沧桑的褶皱也有些舒展。

母亲不喜欢喝牛奶，总说牛奶还不如家常的米粥养人。因此，每当有亲戚来看望母亲的时候，捎带的牛奶总被母亲搁放一边。牛奶快要过期了，她也舍不得扔掉，总念叨说：“你们没吃过苦，没挨过饿，扔东西有罪呀。”为了不浪费，每次蒸馒头，她就倒上几袋牛奶用来和面。当馒头的奶香味飘满小屋时，她总是对自己的独特创意颇感得意。

母亲的时间观念很强，当她看到手表上的指针转到了预先设定好的时间点，便收拾起未用完的枯树枝，把灶台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又等上了一盏茶的工夫，才不慌不忙地来到灶台前，先是挨着锅边放上一个干净的塑料盆，又准备好一碗凉水。之后，猛然掀起锅盖，拿着锅盖在塑料盆上方搁置片刻，让锅盖内侧的汽水一滴不漏地落在塑料盆里。之后又一手端起那碗清水，另一只手蘸着水，均匀地洒在馒头的间隙。母亲说用凉水这样激一下，馒头就不会粘锅边，也不会粘笼布，拾的时候也不至于烫手。简单的生活经验母亲已沿用了数十载。

锅内的水蒸气已经消散，摆放均匀的馒头都鼓起了肚皮，洁白如雪。紧挨锅边的一圈馒头外侧，被热锅炙烤得白里透黄。这焦黄的馒头边是我最爱的美味，还没有入口，馒头的奶香味早已醉了我的味觉神经。

流光易逝，生命易老。时间没有回流，唯有母亲蒸的奶味馒头，在我心间一次次地将流星岁月挽留，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