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01日
第13版:13

家乡的松树

□杜景楠

自打记事儿起,村里就有一棵大松树。

“五一”假期赋闲时翻到一条微信朋友圈:“五一小长假,古树采风。”第一张照片便是老家挺拔威严的大松树,不知何时加设了不锈钢护栏。

年少时,大松树并未过多引起我的关注。它兀自站立在村西头儿一片高地上,更像亘古不变的雕塑,经年俯瞰着这个叫做程村的农庄,审视着伴随时代变迁带来的一切变化。

更多关注它,也因无意间听到坊间诸多传说,最传奇的一个版本是:最早有九棵这样的大松树,在那片开阔的高地上蜿蜒摆开,且形似长龙,雄伟壮观。直至很多年前的某一场雷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后次日发现被雷电击倒了六棵,只剩下了三棵,其中一棵也只剩枯槁的枝干。

没离开老家的那些年里,时不时就会和大松树擦肩而过。多是远远地望着它,或在夕阳晚霞的广阔辽远里,或麦浪滚滚里朝霞满天下,或是皑皑白雪的无边寂寥里……它都以同样的姿态矗立在那里,并未因季节变换和时代更迭发生丝毫的变化。

记得在离校后待业的那个无聊暑假里,我曾在大松树附近放牛,实际上是借放牛排遣无聊的日子。在每个傍晚,我悠闲地牵着笨拙的老黄牛在大松树身边那条通往村西草地的路上爬上爬下,其间必经一个地势更高些的排水涵洞,小小的拱桥有一块石灰墩子,也便成了来回路上的休憩之地。我之所以提及这些,是一直对那件突发的事件记忆犹新:那一次,我刚刚将牛拴好,面朝大松树,坐在那块石灰墩上,突然被不远处的一阵嘈杂的碰撞声惊扰。侧身看一辆自行车慌张地左右摇摆,将车上的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人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我想去帮忙却手足无措,这时他又慢慢爬起来,艰难地推着自行车远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村里一个长辈,患有癫痫病,这样的事在他身上时有发生。前几日,我开车路过村子还遇见他,看上去一切还好,只是变成了一个老人。

那个夏天,人们蜂拥着如水流一般涌入田里,是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把化肥撒进玉米地里。我和弟弟正逢暑假,也加入到这次撒化肥的队伍中。大雨到来之前,急急忙忙撒完化肥跑回家里,却将塑料桶忘在了田里,不得不再次折返。在阴云密布的天空幕布下,大松树像极了一幅丰收的油画,成为疾跑的途中唯一的一道风景。

我家的那块麦田最靠近大松树,大概仅二三十米远。运输粮食的工具由最初的牛车变为驴车,又由驴车变为骡子车,后来,骡子车变成拖拉机……无论是哪种运输工具,装满车后,我就如释重负般躺在车尾柔软的麦堆或秸秆里,仰面朝天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一转身就会看到瓦蓝天空下的大松树,它像极了一幅美丽遥远的山水画,也像极了我遥远未来的一个梦想。

我确是做过多年农活儿的,在大松树后一路向西的农场,也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家里曾经承包过二十亩农田,整片地的高粱像一块压在我心里的石头,我带着和石头一样坚硬的决心,跟爸妈早出晚归去收割高粱,忙了好一阵子。我那次辛勤劳作的动力,是源于在父亲的口头承诺:我上班前,父亲会为我买一辆像样的摩托车。后来,我却把买摩托这件事儿忘掉了。

工作以后,陆续帮家里做些时令的农活,在某个收获的黄昏,兜里装着MP3,挂着耳机,循环着的是许巍的那首《故乡》:“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长夜如此漫长……”正唱到这句歌词的时候,恰好路过大松树。那挂在树梢的暖暖的夕阳里,散发着故乡那片土地独有的气息,一种复杂的情绪感动着我。曾几何时,一直想走出去,而今才发觉家乡是那么好,那么安谧和祥和。

近日,发小突然在微信里发过来一段视频,他家老屋院子里杂草丛生,门窗破败,一幅久无人光顾毫无生机的凄凉景象。他感慨:“哥,我没有家了!”我得知他不久前曾回过一次老家,其母亲已于去年去世时,眼里噙满泪水。岁月的流逝和命运的悲凉,以及对儿时美好回忆,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杜景楠

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曾用笔名沧海南木、南沐,偶有随笔及诗歌散见于纸刊及网络文学平台。

2024-04-01 □杜景楠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23889.html 1 家乡的松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