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科

窗下，外公又戴上老花镜，开始飞针走线——外婆去世后，外公便将她的刺绣活儿接了过来。

外公时常学着外婆的样子，先吮一吮线，再举起绣花针，对准光源，将细线穿入针孔，然后熟练地打上结。随着那一针一线在布上翻飞、起落，用不了多久，一幅幅鸟语花香、风光秀美的画面就在外公的手下活泼地呈现出来了。

听母亲说，早年间，家里经济拮据，每次她的衣服破了，都是外婆用丝线绣出各种图案来遮住，有时绣上一朵小花，有时绣上一只小鸟或一条小鱼。绣上精美的图案后，那衣服就跟新买的一样，格外亮眼。后来，周围的乡亲们得知外婆的刺绣手艺精湛，都来找外婆绣枕套、绣床单、绣被面。

外婆接的活儿越来越多，家里经济日渐宽裕，可外公却愁眉不展，他怕外婆太辛苦，影响健康。后来，他就以“我感兴趣”为由，恳求外婆教他刺绣手艺。最后，外婆拗不过他，就答应了。

外公那双粗大的手自然没有外婆纤细的手灵巧，起初，连一根绣花针都拿不稳，但他依然很努力地跟外婆学穿针引线，学起针打结，学绣简单的图案。有一次，外婆无意间发现外公的手上尽是被针扎伤的痕迹，心疼不已，就劝外公说：“刺绣是我们女人擅长的活计，你何苦来遭这罪？”“我手笨，但也不能误了学手艺！我还要给你当帮手呢！”外公笑答。

不久后，外公的刺绣技艺初成，就开始与外婆“并肩作战”了。那绣针带着丝线，在布面上一阵穿梭，一个个生动的轮廓就形成了。接着，他们用各色丝线绣出层次丰富、美轮美奂的立体图案。外公的刺绣作品有时针脚凌乱，配色不协调，他就会拆了重绣，直到绣出的图案接近完美，方才罢手。

外公的刺绣技艺娴熟后，与外婆“双针合璧”绣出了许多生动传神的刺绣作品：百花争艳、万马奔腾、山河锦绣、烟火人家的画面都成了他们手下的鲜活绣品。最终，这些绣品有的成了工艺挂件，进了文人雅士的居室；有的成了巨幅展品，进了庄重典雅的礼堂，都成为了有口皆碑的艺术品。

几年前，外婆的身体每况愈下，但还是和外公一起完成了几件刺绣作品。外婆临终前还特意嘱咐外公：“要绣下去！”如今，外公常常一边流着泪，一边戴起老花镜，继续刺绣。手指翻飞间，仿佛把对外婆的爱和思念都绣进了一针一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