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伟

陪父亲回老家，途中遇见一片麦田。青青的小麦在风中摇晃，让人心生欢喜。父亲望着返青的麦子，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轻声说着：“麦子返青了，寒冬已过，春日来临了，真好。”

父亲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多年前的冬天。那一年，父亲做生意失败，不得不卖了城里的房子抵债，我们一家三口无奈搬回老家破旧房子。打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我看见枯叶满地，东西横七竖八，让人觉得凄凉。父亲一声轻叹，曾经令他引以为傲的小院，像他一般失去了光彩。

父亲进城做生意以前在小院里种了几株月季。每逢冬季，母亲总会认真修剪枝条。我常常看着母亲拿着大剪刀，稳、准、狠地剪掉旁生的花枝。她一边剪，一边笑着对我说：“植物过冬不容易，太多的枝条反而不利于它们保存养分，不如剪掉一些，帮助它们度过严冬。”父亲捡起母亲剪掉的枝条说着：“我们一起做熏肉，怎么样？”听见做熏肉，我两眼发光，连连点头。月季枝条作为天然的果木燃料，熏出来的肉带着一丝花香，美了那段岁月。

“都怪我，没本事瞎投资，害你们母子跟着我回来过苦日子。这个冬天难捱啊，可怎么过啊？”父亲站在院子里，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非常自责。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院子收拾收拾就干净了，我把枯叶扫一扫，枯枝烧一烧，你再熏个肉，一家人齐心协力，冬天怎么会过不去？”听了母亲的话，父亲向邻居借来了扫帚，好好清扫了院子。我们把枯枝聚拢在一起点燃，看着燃起的火焰，低落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在那个冬天，我们一家三口抱团取暖，互相打气。父亲一有空就会去旁边的麦田走走，他边走边低语：“麦子啊麦子，希望你们能扛过风雪，迎来春日的暖阳。”他在等待着麦子返青，也在等待着自己重新出发的那一天。

当春风来临，麦田里的麦子重获生机，把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力量用来生长。麦田绿了，父亲的朋友也给他带来了重新创业的机会，属于他的春天来了。父亲背起行囊，带着香喷喷的熏肉，也带着母亲的牵挂，再次出发了。

后来，在父亲的努力下，我们家还清了债务，慢慢地有了积蓄。再后来，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如今，望着绿色的麦田，父亲止不住感慨：“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以为麦子熬不过去，没想到它们很坚强，不怕风雪，不怕严寒，挺着挺着，就迎来了春天……”我笑着说：“那一年，我们家也过了一个寒冬。好在，母亲和您都如麦子一般坚强！”

“你母亲是个充满智慧的人，很多时候，是她让我们的家充满温暖和希望……”父亲一边说，一边笑。

我点着头继续前行，车窗外是返青的麦田，车内是经历过磨难、笑对生活的父子。我们说着笑着，与人间美好的春日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