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鱼

嘿，小眼睛小鼻子，个头不高，皮肤黝黑。

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名叫赵小芹，今天上午刚来这个鱼档上班就遇到了我。

“小姑娘，我要买这条鱼。”一个胖女人指着我对赵小芹说。

“要吃我？”我一听，吓得心慌，马上逃到水盆的角落去。很不幸，我还是被赵小芹发现了。她麻溜地把我抓了起来。我岂是任人宰割的鱼？我使劲挣扎，想要挣脱她的魔爪。“叭”的一声，我掉到了地上，哎哟，摔死我了！我痛得大喊大叫，却不得不抖擞精神，满大街蹦来跳去地逃命，她就满大街跑来跑去地抓我，我觉得很好玩，像我们在衡水湖里跟小伙伴们玩游戏。这吵闹声惊动了老板娘，老板娘没好气地骂她：“死丫头，杀条鱼都不会！”她连忙赔笑，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她卷起袖子和裤腿，手脚并用地把我抓住了。她的双手像一把钳子，把我牢牢地按在砧板上，我毫无反抗之力。我特别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被人类吃得只剩骨头。她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在空中比划着，我斜着眼瞅见，突然很想念衡水湖，想念父母，想念兄弟姐妹。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我在想，完了完了，永别了这个世界。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却瞥见她拿着刀望着我发呆。她见我肚子圆鼓鼓的，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肚子，叽咕着：“鱼啊鱼，你是有宝宝了吗？”我才没有宝宝呢，我是吃得太饱了。我趁机拼命一跃，跳到洗菜盆旁边的窗台上，从窗户外边溜走了。

听说白洋淀的大作家蔡楠就写了一篇《行走在岸上的鱼》，这在我们鱼界都轰动了，那几年，我们条条大鱼小鱼都想行走在岸上。今天，我也想做一条行走在大街上的鱼。

离开湖水的鱼

就这样，我从一个质朴、善良的乡下小姑娘手里死里逃生逃到了大街上。回想起这一次的惊险经历，我的心脏就好像要跳出我的身体一样，咚咚咚。

我曾经生活在衡水湖。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按理说，这一片湖水足够让我耍酷了，因为我喜欢自由。我有时横着游，有时竖着游，有时游出S形，反正我要舞出各种姿势和形状，惹得周围很多小鱼啧啧地称羡我曼妙的身姿。有时，我就躲在水草里待着不动，发呆，做白日梦。

我突然就厌倦了衡水湖的生活。有一天，我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吗？除了衡水湖，还有什么更美更好更适合我们生活的环境呢？有时我也做梦，梦见粉色、红色、青绿色的食物，圆形的、扁的、多边形的床……我要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也不枉我这短暂的一生。我把想要离开衡水湖的想法告诉我的父母，他们睁着圆碌碌的眼睛盯着我看，似乎要再三确认眼前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鱼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说：“孩子，不行，你不能离开衡水湖。你一旦离开水，就会死去。”“死亡？死亡是什么东西？”我对死亡没有什么感觉，死亡很可怕吗？我觉得日复一日地重复这种生活比死亡更可怕。

我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和苦口婆心地说教，游到了湖面上，故意在湖面上展露我纤长的身姿。一个许久没有钓到鱼的渔夫惊喜地把我钓了起来，捞到了他的水桶里，我从他的嘴里知道了我的名字——草鱼。

他后来就把我卖到了这个鱼档。

会讲故事的鱼

我从窗台上滑下来掉到了一条街道上。等我醒来时，一切都变了样，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不管了，反正我是行走在衡水湖街上的鱼。我走啊走。道路挺干净的，空气挺清新的，而且到处繁花似锦。可我来不及好好欣赏美景，来来往往的车辆就差点把我轧死，人们见了我都惊诧地说：“哟，鱼都会走路了？这世界是怎么了？衡水湖那么美的环境还不够这条小鱼玩耍吗？还要到处乱走？”听他们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我离开了衡水湖有几年？我恍恍惚惚的，一直想不起来，真有一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听他们说起我的故乡衡水湖现在变美丽了，反正我会走路，况且我也想念他们了，我何不回去看望一下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

说走就走。我走啊走，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就来到了衡水湖——我的家门口了。我一看到衡水湖，我就惊讶得嘴巴成了一个O型。原来，湖边都是枯黄的芦苇叶子，现在湖边都是各色花草，美得让人眼花缭乱。湖水非常清澈，清澈得像一面镜子。再看看远处：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几片轻舟荡漾在湖面上，俨然一幅人与湖友好相处的美好画面。天上湖里都是鸟，有大的、小的、花的、黑的，它们争相向人们展示自己的英姿。再也不见往日衡水湖的样子。之前就有大鸟小鸟对我说过，不愿意再待在湖水湖的话，今天它们怎么就出尔反尔鸠占鹊巢霸占了我的衡水湖了呢？我不管了，我扑腾一声跳到衡水湖去找我的亲人去了。我找了许久的理想原来就在衡水湖啊？我真是一条蠢鱼。

多少年后，为了实现我不甘平庸的理想，我成了衡水湖博物馆的一条小鱼标本。每天来衡水湖博物馆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我静静地躺在衡水湖的博物馆里，向游人讲述着衡水湖曾经的故事，也讲述着衡水湖今天的变化。

李丽华

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梅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微型小说月报》《渤海风》《梅州日报》《思维与智慧》《河南科技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