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我和爱人没有封阳台,觉得这样不压抑,室内通风采光好,视野开阔,窗外面的风景更是一览无余。平常,我喜欢坐在阳台上看书,看窗外闲散的流云,在笔记本电脑上写点小文章。夜间,几盏小灯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将阳台点缀得静谧温馨。我和爱人静坐于阳台,或看书谈感悟,或探讨人生,交流教学心得,任时间静静流逝。
想起汪曾祺先生的《无事此静坐》一文,文中提到他小时候读书的场景:外祖父治家整饬,房屋清爽,窗明几净。几棵梧桐树下掩映着几间空房,正墙上挂一条横幅,上书“无事此静坐”五个正楷大字。小小年纪的他很欣赏这诗中意境,常拿一本书,悄悄走进这房间,不知不觉就读了半日的书。也许,他的博学睿智和骨子中的恬静隐逸之气,正是从此开始生长的,终成一代名家。
其实,生活中的许多时光,都是可以用来静坐的。闲暇时,我爱一个人爬山,走累了就小坐一会儿——静坐于山腰,吼两嗓子,眼前有鸟儿扑棱棱地惊飞,头顶有洁白的浮云飘过。亲近山野的同时,也舒缓了心情。静坐山中,俗世喧嚣皆随风远去,心中生出一种安稳与宁静。
回到故乡,我静坐于沧桑的土墙根下,像村中的老人一样,抱着茶壶晒太阳。村庄多有槐树,它们比村庄里的老屋都高大。风吹过,槐花飘零,如吹落纷纷扬扬的往事;村中小巷深幽,石板路面泛着青光,浣衣的农妇曾走过,散学的稚子曾走过,扛着犁耙归来的耕夫曾走过。我静坐于门前的石阶上,像劳作归来的父亲一样,安静得像一块石头。穿过农舍,我静坐于田野之上,恬静悠然,古朴绵长。
身处闹市,在周末的午后,我小坐于街头棋牌摊儿前,看双方棋子敲得惊心动魄,“杀”得狼烟四起。一群棋迷个个脖子伸得老长,为双方出谋划策。
初晓的早晨,我小坐于巷子口。集市早已喧嚣了,老大爷用小推车带来满车的蔬菜,小推车一颠簸,整片叶子的水珠就滚落了下来。
细雨蒙蒙的晚上,我小坐于一家有温度的小餐馆,看室内热气腾腾,听室外细雨霏霏。三五好友,要一壶老酒,几碟小菜,推杯换盏。灯火可亲,酒意微醺,何等美妙。
静坐并不是浪费时光,而是将身心交付给自然,让自己慢下来,心境明朗起来,生活也因此变得丰满而充盈。事实上,静坐不仅是一种旷达的生命体验,也是一种恬淡的情怀,一种曼妙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