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农家出身的我,有好些年没吃过柴禾灶做的饭菜了,有怀念,也有不舍。柴禾灶,是上世纪农村家家户户做饭的灶台,俺们老家那一带叫烧灶火。那袅袅炊烟从柴禾灶升起,人间的烟火与大自然的美味也正是从这里融合升腾开来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是老百姓家庭中的必需品。生活中这“开门七件事”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柴”了。可见柴这种燃料,在中国人生活中曾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柴禾灶,与民生息息相关,当年在农村父老乡亲家中非常普遍。
渐行渐远的年华里,现在难得一见柴禾灶,以及那灶火里噼噼啪啪的声响,但那股柔和醇厚的农家味道,已成为我记忆中一种永不褪色的怀念。它是亲情,是人间烟火,更是一种悠远不变的乡愁。
我小时候,农民的生活条件还很艰难。在那个年代里,农村做饭取暖都还是靠柴禾,多数人家吃的缺,烧的也缺。过了七八岁的孩子,就要上地里去拾柴禾打草了。秋季,是拾柴禾的最佳季节,庄稼的落叶、沟沟壕壕边上的杂草,是孩子们你争我抢的好柴禾。清早上学前、下午放学后,我都要背着筐子上地拾柴禾。一年下来还能积攒半偏屋的柴禾,帮娘亲解决了不小的烧火难题。
我年少时,没有跟老娘学会做饭,如今也是个跟做家务不沾边的人。当公社“八大员”时,赶上节假日值班,几个人搭伙包饺子,我不会包又不想吃闲饭,就只好说不愿吃饺子,自己在一边烤个馒头吃。
而今,我常梦见老家缥缈的袅袅炊烟,炊烟里有那岁月的沉淀。袅袅炊烟,燃烧着浓浓的母爱真情。我不会做饭,遇上老娘蒸干粮时,我会坐在灶前帮着往灶里添把柴,烧把火。后来,我又在大队烘炉上跟着师傅抡过大锤、打过铁、拉过火。
干公社“八大员”跟着领导驻村时,都是吃住在村,自己起火。当时我年龄小,工作之余总是找点能干的活,我就把挑水和烧火的活包了下来。驻村的同志们,大多都爱吃大饼,凡是烙大饼,一般都是我来烧火,平常管烙饼的静君主任也夸我火候掌握得准。时间一长,我烧火的手艺还真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认可。
结婚后,烙饼烧火又让我露了脸。我结婚后的第一年夏天,爱人在县城附近村办初中教毕业班。那时,农村学校作息时间和社员收工时间一样,天不黑不下班。有一天,我在县直机关伙房吃晚饭后到岳父母家时,爱人还没下班,上地干活的岳父、妻嫂也都没回来。
岳母看我到了就说,“今天晚上咱烙饼,你烧火吧”!老岳母一声令下,我从院里抱进一抱麦秸根点着火,岳母手很利落,几张大饼一瞬间就擀了出来,锅烧热了,把大饼放到锅里,炊帚在老人家手里犹如一根指挥棒,大饼随着炊帚上下翻转。我按烙饼的需要掌握着灶膛里的火侯,一会儿锅里的大饼鼓得圆圆的,岳母用炊帚一摁,扑哧一声,气全赶了出来,几张大饼就出锅了。
爱人骑着车子进了门,随后岳父和妻嫂也回家了。岳母拾掇着让他们快洗脸吃饭,我在一边坐着说闲话,嫂子拿起一角大饼吃了两口就说:“这才是真正的千层饼,外黄里暄,酥香可口,肯定是兴华烧的火,不是三妹烧的。”从这以后,凡是去岳父母家,只要赶上烙饼,烧火这个活,别人就没抢走过。
年轻时老家的炊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那炊烟,凝聚着醇厚质朴的乡风、乡韵,有母亲慈爱的岁月标记,蕴含着父老乡亲的谆谆嘱托和殷切期望。时间可以改变容颜,却改变不了情怀。柴禾灶的印记,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