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8月31日
第13版:13

那口老井

■张芸溪

说起夏天,忽然想到外婆小院里的那口老井。

那时候,老井是喧闹的。绕着井边,外婆栽种了月季、枣树、桂树和李树,还种了一片小菜园,到了夏天,那些浓浓的绿色,在金色光芒中使出浑身解数,张开每一片叶脉,撑开每一条经络,让它们的生命发挥到极限。

外婆在井边放了个桶,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桶一侧挂个石锤,外婆打水时将桶放入井中,另一只手拉住井绳,然后两只手一前一后放下井绳。桶先是漂浮在水面上,由于石锤的重量,桶身侧翻,井水源源不断灌入桶中,尔后桶快速没入井水中。外婆拉起井绳,双手快速交叠把水桶拉上来。

我小的时候,村里没有自来水,屋内柴火灶边有一口大缸。我印象中外公每天早早就出门挑水,他每次都要摘两片大叶子盖在桶上,否则一桶水荡来荡去回到家就只剩大半桶了。

老井最热闹的时候就是炎热的夏天。暑气蒸腾,外公从田里干活回来,人恹恹的。他来到井边,打上一桶水,双手扶在桶沿,俯下身,把脸埋进桶里。凉快过来,他猛地从桶中抬起头,抹一把脸,然后双手握住桶沿,一把举过头顶,冰凉的井水从头顶淋了下来,凉气从头灌到脚底,身上的汗顿时没了。那时候我觉得外公还很年轻,眼里是井水清澈的光,神采奕奕。

乡亲们也都如此。众人在井旁,轮番把水往头上灌,享受着透心的凉意,井边流淌着恣意的生命张力。夏日的井边总是笑声朗朗,现在想起来都还在耳畔回荡。

相比白天,老井的夜晚更热闹。太阳炙烤了一个白天,小院地面热辣辣的,用老井的水多浇几遍,就感到清凉舒爽。屋内实在是闷热,黄昏的小院尽管还有暑气,但有风,便觉凉爽一些。傍晚时分,外婆把桌子搬到小院里,在外面吃饭。

晚饭后,乡亲们陆陆续续来到小院。外婆早早吩咐我搬出凳子和椅子,围着老井摆放好。外公把家中的电视机搬出来,乡亲们就挨着坐在长凳或椅子上,摇着蒲扇,赶着蚊子。有时候,外婆会去田里采一些艾草,来熏蚊子。

外婆拿着西瓜出来,是外公傍晚刚从地里摘的。外婆用碎布条编了井绳,下端吊着橡皮桶,把西瓜放进桶里,然后慢慢用井绳把橡皮桶浸没在井水中,井绳另一端用重重的砖头压着。泡了井水的西瓜,吃的时候带着丝丝清凉。

乡亲们在小院里天南海北地聊天,大抵是这个时候的庄稼长势,哪家的猪又不肯吃食,顺便感叹着他家的运气不好……笑着说着,大家一天的疲乏就散了。有时候大家也都不大说话,只有播放电视节目的声音。我依偎在外婆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井底的水倒映着月亮和星星,还有熟悉的父老乡亲。对于老井,我总是有一种刻进心底的深深眷念,那便是浓浓的乡情。

2023-08-31 ■张芸溪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02691.html 1 那口老井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