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日苦永,解带坐小轩。对案不能食,挥汗白雨翻。”盛夏时节,酷热难耐,汗一个劲儿往外冒。肚子明明是饿的,却不想吃饭。人们把三伏天称作“苦夏”,看来也是吃尽了盛夏的苦头。
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没有电扇空调,没有冰柜冰箱。一把蒲扇度盛夏,日子更加难熬。那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从外面回来能喝一碗井水浸泡过的凉粉。一勺凉粉放进嘴里,还没品出味来,“哧溜”一下,像小孩子玩滑梯,凉粉已滑进肚里。一股清凉在食道里穿行,向五脏六腑渗透,盘踞在体内的燥热顺着毛孔散发出来,那叫一个“爽”!
我家的凉粉是自制的。半瓢淀粉,加清水化开。锅里烧几瓢水,等锅底冒出细密的气泡,倒入调好的淀粉,文火慢煮,并不停用锅铲搅动,防止粘锅。
凉粉出锅的时机是最关键的,用锅铲一挑,一条线流下,说明太嫩,不能成型;一坨一坨往下掉,说明太老,做出的凉粉粗硬难咽;只有刚好能挂住锅铲,成片下坠,这时候盛出来凉粉才不老不嫩正好。
做好的凉粉先盛入一个瓦盆,冷却定型后加适量的凉开水,然后就等在外面劳作完回来口渴肚饿时吃。母亲端出盛在瓦盆里的凉粉,横竖各划几刀,把凉粉切成豆腐块状。她抱出一摞瓷碗,拿出醋瓶糖罐。我乐颠颠拿来调羹,将碗一字摆开,并在每个碗里放一把调羹。
母亲从瓦盆中捞起一块凉粉,左手托着,右手横切几刀竖切几刀,再拦腰一削,白嫩嫩的凉粉变成小块,顺着指缝纷纷落入碗里。母亲麻利地给每个碗加半勺白糖、一勺白醋,添满刚打回来的井水,一碗清甜解渴的凉粉就做好了。自制的凉粉虽然没有太多的调料,但晶莹剔透,入口即化,那种清凉酸甜,虽然简单平实,却更解乏止渴,能消暑热。
如今住进城里,家里有空调冰箱,消暑的食物也多了不少,三伏天虽然不像过去那么难熬,但仍让人感到难受。
晚饭后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网红美食街,这里夜市生意火爆,开封炒凉粉、长沙刮凉粉、宜昌凉虾、四川冰粉……各种冷食,咸的、甜的、酸的、辣的,五花八门,十分诱人。妻子提议喝碗凉粉歇歇脚,我自然赞成。听说要甜的,老板加了糖、醋、蜂蜜水、酸梅汤和冰块等。凉粉端来,妻有些迫不及待,调羹搅动碰撞着瓷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一勺凉粉入口,妻面露喜悦,显然感觉不错。我赶紧尝了一匙,入口细滑,味觉丰富。
回家路上,谈起刚才的凉粉,妻说虽然好喝,但没有小时候味正。我想,或许味蕾是有记忆的,小时候吃的家里自制的井水凉粉,那种简单而纯粹的味道已经刻进了我们的骨髓,成为抹不去的故乡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