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六月,村头田埂上,父亲的小瓜棚格外引人注目。
父亲的小瓜棚,是用两组“人”字形的木架,支起一个结实的横木,再盖上厚厚的茅草、树枝搭成的。碧绿的西瓜地,瓜蔓肆意地生长,一阵微风吹来,泛起层层涟漪。父亲的小瓜棚犹如绿海中的一叶扁舟。
父亲的小瓜棚不大,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瓜棚内显得十分拥挤。瓜棚横梁上吊着一盏煤油灯盏,还有一团熏蚊子的艾叶编织成的草编,门口摆着一个做饭用的泥炉子……
那年我9岁,父亲执意要把村口那4亩多的上等水浇地留出来种西瓜。父亲就像头牛,认定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春日里,他平地、买种、育苗,就像照顾婴儿一样,一头扎进瓜地里。夏日里,他在瓜地里锄草、浇水、施肥,一日也不得闲。
转眼间,瓜田里一片翠绿。为了方便,父亲就在地头搭起了这个简易的瓜棚。没想到父亲种瓜还有两下子,西瓜个大皮薄,清凉爽口,个个蜜汁沙甜,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声誉。
童年记忆中,我最惬意的事情就是躺在父亲的小瓜棚里。盛夏烈日炎炎、酷暑难熬、蝉声如织,唯有父亲的小瓜棚里显得格外凉爽。
小时候的我,在西瓜地里捉蚂蚱、捕蝴蝶。玩累了,我就光着脚丫,裸着膀子躺在父亲的小瓜棚里。地里弥漫着田野的芬芳,飘荡着西瓜的香甜,几束阳光从瓜棚顶的缝隙里射进来,星星点点,别有一番趣味。
过往的路人、田间劳作的乡亲经常被父亲邀请到瓜棚里喝茶、乘凉。父亲吹着过堂风,吃着甜甜的沙瓤西瓜,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好不快活。
夜晚星光璀璨,父亲蹲在瓜棚口,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暗。不远处蛙声一片,村口的灯光在绿树掩映之下,隐隐绰绰。瓜棚里煤油灯盏一闪一闪的,闻着淡淡的燃着的艾叶香味,父亲又开始了他的夜晚故事会,《小兵张嘎》《海娃放羊》都是我的最爱。虫蛙低吟、月色作伴,小瓜棚里父亲的故事也正为我开启智慧的大门。
夏天雷雨多,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时常让瓜棚里犹如水帘洞。无论我们怎样遮挡,雨还是会洒进来,所有的锅碗瓢盆都用来接雨,叮叮当当,让人好不忙碌。转眼间,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瓜棚里又射进来斜斜的阳光。
西瓜熟了的时节,是父亲最忙碌的日子。白天父亲拉着架子车,头戴一顶旧草帽走街串巷去卖西瓜。晚上又要给瓜浇水,他时常累得直不起腰来。我的任务自然就是在瓜棚里一边做功课,一边看西瓜,还能为父亲做一顿晚饭。
父亲的小瓜棚装满了我童年的欢笑和记忆。如今,小瓜棚没有了,而我穿梭于钢筋混凝的城市之中,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打拼。每当夜深人静,父亲的小瓜棚时常会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抚慰着我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