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家房前屋后有几棵杏树,初夏时节正是枝翠杏黄的时候。只是那几棵杏树太过高大,每次摘杏都要兴师动众,很多时候也就“望杏兴叹”了。
不管你摘与不摘,杏熟自落。微风的吹拂,小鸟的踩踏,树下常常传来“啪嗒、啪嗒”杏掉落的声音。在母亲家住的日子,我常常会在湿漉漉的清晨或安静的午后来到树下,鸟儿婉转的歌喉,透过树荫的细碎阳光,会让我的心安宁下来。我拾起刚刚掉落的杏子,掰开,肥厚的果肉闪着琥珀色的光,入口或酸甜可口,或芳香四溢。
邻居家传来说笑声,只有一墙之隔的两邻又在品尝彼此的杏子。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杏树,无论站在哪条街上,南北或东西望一望,入目皆是郁郁葱葱,桃树、枣树、香椿树……最惹眼的还是那些杏树,在那片葱茏中探出一树的金黄或嫣红。
邻里间的杏树也互相探出枝条,数枝红杏出墙来。它们交头接耳、摩肩擦踵,邻居就在自家院子里品尝着对方的杏子,说着生活中的琐事。
此刻母亲正弓着腰在地里拔草,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曾几何时,我的母亲也像这挺拔俊秀的杏树,而在我心中如参天大树一样的父亲也逐渐枯萎。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招呼母亲来树下休息。母亲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看看房间,她顾不得坐下,就去看缠绵病榻的父亲。
天气晴朗,父亲的精神还可以,我们推着他在村子里转转。初夏的风徐徐吹来,整个村子暗香浮动,那些杏子最能惹人情思。我们在杏树下驻足,金黄色的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展示着它一生中最具风情的时刻。最美的还是艳红的杏,无论是高挂枝头的还是藏在叶子后边的,那一树的火红点亮了你的眼,燃烧了你的心。它们就像待嫁的新娘,穿着大红嫁衣,粉面桃腮、姿态妖娆。
邻村的人常常闻香而来。站在硕果累累、姹紫嫣红的树下,他们踮着脚尖,挑着好看的杏摘下。听到狗叫,主人走出房门,笑呵呵地说,“慢慢摘,慢慢摘”!往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姐姐都从容不迫地穿梭在各棵杏树之间,品尝着谁家的杏最甜。
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照在父亲的脸上,让他黯淡无光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他凝望远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在枯荣之间已经陪伴了他70多年。曾经泥泞狭窄的小路变成了宽阔整洁的柏油路,曾经光秃秃的路旁变成了飘香的锦绣园。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湿了眼眶。
泪眼朦胧中,杏在枝头摇曳,现在的杏有多密集,当日的杏花开得就有多热烈。明年的春天来赏花吧,也不枉杏花一往情深地开放。那时的村庄掩映在一片杏花之中,无论你抬头或低首,那满树繁花总会与你撞个满怀。你或许愁云惨淡,或许烦恼三千,这满树灿烂的怎能不让你心花怒放?
杏香甜、杏花美。杏花深处是我的家,杏花深处有我至亲至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