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四季的东湖,更喜欢冬天的东湖。冬天的东湖,天是洁净的,空气是清冽的,人在其中,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和简单。
此时天气转冷,除了暖阳的下午,鲜有人来。在公园的木栈道上,青石路上,守着满眼的枯黄兜兜转转,和这个“有阅历”的东湖打个招呼,聊个“无声”的天,喜怒哀乐皆可溢于言表,可与它分享,也可让自己边走边安静地放下心事。
二九的天气,栏杆上糊着一层白霜。太阳下,霜面晶莹闪亮,更冷了。东边的湖水,水色深沉又明静,深沉像一个人郁郁化不开的愁,明静像孩子的眼睛。靠近岸边芦苇水浅处,已有一层薄冰,此时,如若在第一座凉亭处伫立凝望,就会看见两只野鸭蓦然出现在眼前的某处水域,它们一前一后游着,近了,发现它们额头上顶着一块红,嵌在黑的底色上,就像一块红宝石,格外引人注目。它们比夏季肥硕了好多,看来是积聚过冬的脂肪了。游近了,它们在薄冰上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摆摆着胖胖的愈发笨拙的身体,着实憨实可爱。
又过些时日,芦花随风飘。东湖街边簇着一道道白色的绒絮,冬意更深了。芦花把积累了三季的饱满柔软地告诉这个世界:冬天不是寂寞萧条的,而是丰富厚重的。三九的东湖一片安静,水面全都结了冰,伫立在凉亭边,东湖的时间像是被冷冻了一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棉手套,倘想伸出手拍个照,手就会冻僵。那对野鸭也看不见了,不知在哪儿过冬,又如何过冬?偶有听见苇荡里传出冲不破寒冷的几声浅浅的鸭鸣。
寒风吹来,我不由得紧了紧棉衣帽子,感觉世界也变小了,不知怎的想起杨绛的《我们仨》:一个家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个个日子。就像东湖的这对伉俪野鸭,春夏秋冬,相濡以沫。现实中,一个大家庭是“我们仨”,父母离去,儿女长大,剩下俩人依旧是“我们仨”,等到剩下一人,也应该像杨绛先生一样守护着“我们仨”。说到底,“我们仨”可以看做是一种精神,一种生活态度,简单包容而快乐。生活说到底又是一个人的生活,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一个人,能做到眼中有诗,心中有你,一二知己,便是生活的极致了。前几天遇到老同事,交流了几句,人一定要有兴志,如此,人生便不寂寞。
天气将暖,却又来了一场大雪。冷空气来了,公园门口的杨树狗子冻落了一地。栈道东面甬路上的冬青在白雪覆盖下努力地扒着头。从公园入口木栈道往里,经两座凉亭,再踏上青石板折向南出公园,踏着积雪,脚下仄仄发声。一路数来,十五盏路灯,返回,还是十五盏,它们在雪天中呆呆地兀立着,像是坚守东湖的士兵。凝神间,风过,上边的灯罩摇摇晃晃,雪沫子簌簌落了一头,有飘到帽子里面的,脖子里瞬间感到了冷意,雪后的东湖,安静却不寂寞。
鸭蛋黄似的夕阳下,东湖西侧的草地白皑皑的一片。冷风中,有干枯的草木从白雪中颤巍巍地探出头来。几只麻雀在雪后草地上,枝丫间逗趣,眨眼间,扑棱一声又飞远了。
走在青石板上,享受着雪后的气息。发现一侧草地的积雪上有人写了几个字:“我想你了”。有比我还早来这的人呢。这是哪位儿女思念父母了,还是哪位有情人在思念自己的恋人,祝福他们吧。
有朋友说,东湖在你笔下挺美,可来了怎么就感觉不到你“写出的美”呢。是啊,对于东湖的游客,有多少人会把这小小湿地当做自己的心灵驿站、精神的憩园呢?就像“地坛公园”对于作家史铁生一样。他躲过母亲,整日地在那个叫地坛的园子里苦思冥想,对着满园的荒芜真诚发问,想弄明白生死。最后得出名句: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在“地坛”修复自己。
喜爱冬天的东湖,它冷静又亲切,理智中又不乏诗情。愿意亲近它,感觉它的一草一木都是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也是为所有爱东湖的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