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4月04日
第15版:15

时光里的父亲

■龙红平

记忆里,父亲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芝麻大点儿的事,也大声嚷嚷个没完没了。经常人没进门,就能听到他的大嗓门。我们从小没少挨父亲的吼。母亲和父亲争执后,总会把洗衣板上的衣服搓得嗷嗷叫,闹得邻舍侧耳倾听。我打心眼儿里不喜欢父亲,总觉得母亲憋屈。

那时母亲早出晚归忙耕种,在院内月色下浆衣洗裳。父亲常年出差在外,一旦到家,便从肩上的黑挎包里拿出大白兔奶糖、芝麻管子糖,或者是咸甜饼干分给我们。

白天我舍不得吃,晚上便抱在怀里睡觉。实在馋了,才拿出来,一点点细嚼慢咽。母亲见状,语重心长地说:“那些都是你父亲从牙缝抠出来的。”当时,我不懂这话的含义,只知道,父亲出差回来,便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

记得七岁那年,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我从姥姥家往回赶。天越来越黑,风的口哨也吹得越来越响,我拽紧父亲的衣襟坐在后座。河堤上坑坑洼洼,车头一路摇晃着,像喝醉酒一样踉跄,吓得我屏住呼吸,慌忙抱住父亲的腰。

“砰”的一声,我们从堤上冲到了坡下,人和车都滚到坡草地上,痛得我哇哇大哭。任凭父亲怎么哄,我躺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父亲说:“三儿,爸今天带你去东街饭馆吃馄饨。”听说有吃的,我立马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屁颠屁颠跟着父亲走上堤坝。

那时没有路灯,临街商铺的灯光昏暗如豆。走进东街饭馆,父亲到窗口买了张票,又到右边窗口端出一大碗馄饨,双手端着放在我面前桌上。我一下被这鲜香扑鼻、晶莹剔透、漂着葱花的馄饨吸引了,拿起筷子,顾不上烫,狼吞虎咽起来,直到把碗里的汤喝得丁点儿不剩。父亲说:“下次等爸有钱了,带你们几个娃都来吃。”我睁大眼,兴奋喊道:“真的吗?”父亲摸了摸我的头,缓缓地点了点头。那晚,我带着这个秘密和鲜香钻进了被窝。

父亲做过两次手术。一次是我上小学时,父亲做了阑尾炎穿孔手术;另一次是我上中学时,他做了盲肠炎手术。那时我对手术没有多大概念,丝毫没有紧张不安的情绪。况且母亲说:“你们上完一天的学,你爸手术就做完了,等过三五天,就能回家了。你们小孩子安心上学,别的不用操心。”如今回想,那时的我们真是年少无知,只会抱怨吃的是腌菜酱油汤,穿的是破旧衣裳,总觉得缺爱少温暖,等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才懂得做父母的不容易。

如今回家,总听见母亲数落父亲,一会儿说烟抽得太多,屋里满是烟味,一会儿说饭弄得太硬菜又咸。记忆里那个像刺球一样的父亲,再也没有了高嗓门,私下里研究菜谱,一次次改进,尽量满足母亲的口味。

时光飞逝,从懵懂无知的少年,到如今忙忙碌碌却一事无成的中年,我何曾体会味过父亲的不易,了解他的暴躁的缘由。儿时觉得父母对我们的关心少之又少,却不知那段时光,今天回忆起来,是盈盈的泪滴、满满的幸福。

父母在,爱就在,就像儿时牵父亲的衣角,那是永远不变的依靠。

2023-04-04 ■龙红平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87132.html 1 时光里的父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