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日无事,去秦皇岛避暑吧。
也许是在此地求学并且收获了爱情,我对北戴河的海有着特殊的感情。当年,我常常偷闲跑去看海。那片浩瀚湛蓝时时牵扯着我的魂魄,已然成为我心灵的故乡。
柔风轻拂裙摆,海平面抻成一束白线,耀着人的眼。近了,魂牵梦绕的海就在眼前了。海滩像片金色的麻布,上面斑斓的是游人。穿着艳丽的外国女子在沙滩上发呆,一任海水一波波涌来亲吻她瓷白的肌肤。几个头脸沾满海沙的孩童,专心地捡拾着红粉灰白的贝壳。
恣意地海边一倒,浑身像解开的一捆木柴忽地松散,纷纷扰扰的思绪也沉淀下来。海边就是这样神奇:行走时,整个沙滩很喧嚣;静坐时,谈笑声却似远在天边,耳边只听得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人仿佛独立这幅画中,被周遭忘记,被时间忘记,被世界忘记。
大海仿佛在呼吸,浪花是海的笑涡。海将浪花拥在怀里,浪花却急着逃离,奔向近在咫尺的沙滩,终被摔成碎玉屑子。海藻被挟裹着浮浮沉沉,金沙在水底闪着璀璨的光。捡一节枯枝,在沙滩上写的心事,被海潮大咧咧扫去。想起年少时来看海,折了一玻璃瓶蓝色星星,送给蔚蓝的大海。层层浪花激荡着我的瓶儿,浮浮沉沉远远逝去。大海虽不能言语,但她应该懂得千言万语。
海水渐凉,干脆跑到岸边秋千架上荡秋千。荡到最高处仰头看去,松树上松塔累累一如碧天星辰。松果鱼鳞似的紧密包裹着自己,就像大海,怀里揣的满是秘密。
我见过很多海,唯有北戴河的海,最让人内心平静。此时,是北戴河最好的季节,无愧于“避暑胜地”之称。除了夏,其他季节的海边哪有这么热闹。春秋两季不能下海,乐趣已失了一半。到冬日,太阳只能发出惨淡的、寒渗渗的白光。风中夹着细小的沙粒,泄愤一般砸得人脸生疼。街上的人被大风刮跑了似的,少得可怜。非要说不同处,那就是秦皇岛是不冻港,寒冷的天气海面也不会结冰。有人偏爱冒着严寒去海边,看成片的雪花徐徐撒入大海,寂静无风时甚至能听到雪落的声音,算得上冬日海港的一点乐趣。
大一时下午课业结束得早,我扔下书本溜出校门,在天黑前赶到海边,等一场完整的日落。红日悠悠,浪花悠悠,时光与海水化为一体缓缓流逝。沙滩上,慢慢走着的人影子被拉得旗杆一样长。终于,落日归山海,山海掩藏了无尽的深意。诗人说,海是沉默的海,起伏的潮汐是海的呼吸。如果没有潮汐,海一定会窒息。斑斓的鱼啊、珊瑚啊、贝壳啊,是海的儿女,如果没有它们,海该多么孤寂。帆船、游艇呢?是海的首饰,没有首饰,海照样美丽。
海面的风是能吹走一切的,人们游走的脚印,歇脚的仰卧痕迹,遗忘的沙堡以及愉悦与伤痛的倾诉、呐喊……我时常怪怪地想,亿万年前这里是什么,是谁把这海带到这里,在海到来之前,这里是山?是河?是村庄?还应该有桑田……斗转星移,海的今天也是这“转移”中的一个变幻存在吧。
我的心中装着一片海。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在哪里,海都在我心里。不管在不在海边,我都能夜夜听着海妖的歌声,沉沉睡去。或许我还可以变成一只搁浅的螺,硬壳里奔涌着嘶鸣,等待着下一次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