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绿色的窗帘在清晨的朝阳里晃动，我在温柔的春风里迷迷糊糊地醒来，躺在床上，把绿色的窗帘当成遐想的幕布。窗帘上画着一竿竿翠竹，鲜活生动。

院子里，大白鹅扯着修长的脖子唱起了并不悠扬的歌曲，对门的陈姥姥来家里借簸箕，姥姥正和她轻声地说着什么。院子里还传来拉锯的声音，是姥爷在给我做小梯子。今年，我可以用它爬梨花树了。

一整个春天，我都住在姥姥家。那是一段很静、有趣的时光。

小姨在镇上的中学读书，舅舅在城里工作，家中只有姥姥姥爷和我。姥爷不怎么喜欢说话，总是默默地干着家里和田中的活。姥姥呢，总是很忙碌，整天穿着围裙，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还有一院子家禽。

我的乐趣除了那一帘翠竹，就是院子里的老梨花树。这棵老梨花树很特别，在梨树的世界里，算是长得很高大壮硕了，尤其是在树的主干处分了3个枝杈。3个枝杈也很粗，很结实，像一把天然的椅子。

我喜欢爬上梨花树，站在枝杈间遥望远处，听柔柔的春风在月白的梨花瓣间窃窃私语。

姥姥姥爷看我那么开心，他们虽然觉得这想法有点荒谬，却并没有制止，小孩子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他们怕我不小心摔着，姥爷就在梨花树下铺了一块海绵。一树皎洁的梨花搭上陈旧的海绵，实在不美观。姥姥想了一个好办法，她去田里收集人家拔下来的杂草，在梨花树下铺成一圈清新的草坪，好看极了，把那一树柔柔的梨花衬托得更明媚了。

小姨周末从镇上回来，推开院子，看到梨花树下姥姥姥爷的创意，笑得好久没直起腰。寂静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姥姥家在胡同的最边上，院子前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和一条通向村外的大路。我站在梨花树上，能看到院墙以外的田地和大路。

有一回，我看到大路上出现了一个身影，肩上挎着一个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箱，这不是舅舅吗？我赶快叫做饭的姥姥，让她去大门口等着给舅舅开门。舅舅不常回家，那时通讯也不发达，姥姥很想念舅舅，以为我又在骗她，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神秘地说，春风告诉我的。姥姥更不相信了，继续揉着盆里的面。

我悄悄站在门口等舅舅，和他商量着要给姥姥一个惊喜。舅舅轻声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我捂着嘴，使劲忍住笑，直到姥姥一转身，猛然看到她的儿子正冲她笑着。姥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便很夸张地说，“这小丫头的春风真神奇，真把你吹回家来了。”她顾不得粘着面的手，拉着舅舅来到院子里细细端详，像不认识似的。姥爷早从屋里出来了，大家站在梨花纷纷的院子里说着，笑着。

明日山岳，世事茫茫。姥姥姥爷不在很多年，小姨嫁到了外地，好几年没见了。舅舅也慢慢老去了，两鬓苍苍。从前院子的老梨花树因为要建宽阔的楼房而不得不伐掉了。

春风还在柔柔地吹着时光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