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了,撇下了80岁的老娘。
娘一下苍老了许多,耳朵也半聋了。她常常坐在床上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这下可急坏了我们几个,我们瞒着娘,开了个会。
“娘岁数大了,别让娘干活了。她也该享享福了!”大哥眉头紧皱,狠命地吸了口烟。“多抽出时间陪陪娘。”二哥补充了一句,“爹不在了,娘难受啊!”我说:“我把娘接到城里吧,人多也有个照应。”
就这样,我把娘接到了城里。
可是,好不容易有时间陪娘说会儿话,她又是那几句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说着说着,母亲的眼圈儿就又红了。
“出去走走吧!”我接近于央求,娘才会勉强答应。在公园里走不了几步,母亲便累了,皱着眉头要回家。我隔三差五地给娘买新鲜吃食,换着样儿地买,可是娘总是象征性地吃几口,便给了孩子们。包括美食,娘仿佛对世界的一切失去了兴趣,整天愁眉不展。
因工作关系,我要出差。临行前,我嘱咐妻子多关照着娘。妻子说:“放心吧!”
出差的几天里,一闲下来,我便想起娘出神的样子。在旅店里看到一幅书法作品《游子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读到这两句时,我不由得热泪盈眶。赶紧给妻子打电话,妻子说,家里一切都挺好,不要挂念,咱娘精神挺好,放心吧。我想,妻子又在安慰我。
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一进门儿,就看见妻子正在和面,准备包饺子。我急忙放下行李走进屋。母亲正坐在床上看书,看上去气色还很好。
“娘,来调馅儿吧,我不会!”妻子在外面喊。
“马上到!”老娘一边答应,一边下床。
走到厨房,妻子抬起头,对着我们俩笑。桌子上摆着半盆馅儿。老娘的动作还是有些慢,但明显精神了起来。
“等油烧热,放点花椒,一会儿再把花椒捞出来,把花椒油倒进馅儿里。慢点儿,别烫着!再来点五香面。最后放盐,这样就不出汤。”娘在桌前指挥着,俨然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妻子在桌前忙碌着,趁娘不注意,向我挤了挤眼,吐了一下舌头。刹那间,我恍然大悟,原来妻子包饺子,不光是为我接风啊。
包办孩子的一切,会伤害孩子;包办娘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