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又一场轰轰烈烈的花事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洋槐花清蜜般的甜香。短短一周时间,洋槐盛放出生命全部的热情与骄傲。
看洋槐花,最好,是在雨中,亦或雨后。
一朵朵一瓣瓣,一串串一枝枝,晶莹剔透,脉脉含情。那挤挤抗抗如雪洁白的花儿,像一个个小小的笑涡,如一片片轻轻掠水的白帆,又似一汪汪倾泻的瀑布。微风吹来,沁满了雨水的花朵沉甸甸的,在碧玉般的绿叶间缓缓轻荡,不时滴下沁凉的水珠:这雨中的洋槐,分明比平日里更增添了许多素雅灵动。那青翠洁白的模样,那清甜的芳香,总会让我双眼迷离,思绪飘起。
岁月模糊,时空轮转,洋槐,永远在故乡的一草一木间遥遥召唤。
不知是哪一家房前屋后,或是哪一个转弯的路口,总会有一棵或几棵洋槐顶着洁白的花朵,静静地在雨中肃立,等待着与不知哪一个有缘人相逢。
时光里,村里的小伙伴们欢笑着奔向洋槐,从树上弯下一枝枝带刺的槐花,不停地用小手掐啊捋啊,不时再往嘴里塞上几朵,品味那花心里沁人心脾的蜜甜。
时光里,母亲头上裹着朴素的白毛巾,忙碌地为我们蒸着喷香的槐花,灶膛里的火把她的脸映得红红的,泛着神圣的光。是她,把一朵朵洁白的小花化作满满的爱,满足了嘴馋的我们,成为我们一生最宝贵的记忆。
时光里,我们一家四口坐在小饭桌前,围着一盆刚刚拌好的蒸槐花,蒜汁和香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弟弟迫不及待先伸出筷子,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差点噎住。父亲、母亲和我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悠悠往昔,生命中,美丽的春天总与洋槐有关,总与微雨中那一串串一粒粒珍珠般的洁白花朵有关,与小村泥泞的土路有关,与村头的老井、羊群、小路有关。
那时,洋槐似是充斥着整个乡间山野,绵延着,生长着。粗黑的皮、弯曲的腰、其貌不扬的圆叶,它们生生不息地与土地与村子与乡亲们相连,那么热情,那么大度:她把自己美丽纯洁的一颗心毫无保留馈赠给了我们。
忽然想起,少年时,一圈圈的篱笆围着青绿青绿的小白菜、莴苣。春末,霍然间充当篱笆的洋槐枝开出了串串白花。原来,不经意的插扦它竟然也能成活!
而我们,在此后经年辗转的路途中,无论走多远,无论走多累,都能在它美丽的身影里想起少年时的故乡,想起故乡里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