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2022年02月17日
第13版:13

老槐树

■崔治营

正月的太阳说不上妩媚,但已具温情。有风,也不再凛冽,扑面不寒。老槐树似乎还在沉睡,我问候它,它不言,我抚摸它,它亦不语。它就那么安静地立着,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蓄势待发。

附近电器商店的音乐响起来,老槐树依然不醒,只把它苍老的容颜一丝不剩地送入我的眼中。

老槐树虽是一株,但仔细看上去却像两株。东边的那株已经衰朽,树皮脱落,裸露着木乃伊一样的断干残枝。最奇特的是它的肚子——中空,仿佛被掏了内脏的一具皮囊。很显然,东半部分已经死去,如果没有西半部分的拼力支撑,它定会訇然扑地。

老槐树的西半部分铁干虬枝,树皮皴裂,犹如黄土高坡上被雨水冲刷出的一道道沟壑,既让人生怜,也能给人以力量。抬头观望,整株大树西倾着身子,活脱脱一位佝偻着腰的沧桑老者。

是的,老槐树确实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它历经明清两朝,又穿越民国的烟雨,一直活到今天。掐指算来,它已经六百余岁,几乎和北京故宫同龄。只不过,北京故宫见证的是王朝更迭,皇家威仪,而这株老槐树见证的是民间烟火、百姓疾苦。它抗击过风刀霜剑,目睹过生离死别,支撑过逃亡者疲惫的躯体,也倾听过炮火的轰鸣和难民无可奈何的叹息。它将经历的苦难和疾苦,都浓缩进它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淀进它的每一道年轮。

六百年的苦难太重了,风刀霜剑斩断了它的半个躯体,掏空了它腹中的精华。但是,它活下去的意志是垮不了的,只要有一缕春风,它就能将所有的苦难都忘到脑后,然后抽出盎然的枝条,沐雨露,战风雪,展示它一轮一轮生命的美艳。

老槐树用它骨子里的坚硬、执着和悲悯,将自己活成了小城人心中的图腾。于是,小城的人将它写入了县志,给它安装了护栏,还在它的西侧用钢筋混凝土仿造了一株石槐树。这株石槐树也有中空的干,但无斑驳的皮,它就像一架拐杖,牢牢地搀扶起它身旁的那株历经沧桑的老槐树。

小城的人是厚道的,他们懂得感恩、尊重和创造,他们将石槐树和老槐树相连的地方设计成了一个“心”形,既可以让人们在“心”中感受老槐树沉稳的心跳,也可以启发人们感受小城人与老槐树的心心相连,进而学会像老槐树那样,让骨子里充满坚硬、执着和悲悯,活出一个真真实实的自己。

情不自禁地,我再次仰视它、抚摸它,接受来自它根脉深处的历史气息,让那些久远的气息汇聚成清澈的小溪,在我的灵魂深处潺潺流淌。

2022-02-17 ■崔治营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49504.html 1 老槐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