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惠燕
大雪节气过后,北国的冬天,气温突降,北风凛冽,雪花飘飘。接下来的日子多是冰寒彻骨。这样严寒的天气,人们都盼望傍晚时能早早回家,钻进暖气房里。如果再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香辣火锅,那真是格外惬意的事情。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我却格外想念家乡的一种梨,我们叫它“软儿”。秋天刚摘下来时,它颜色发黄,吃起来有一股涩涩的味道。
我们一般会挑些个头大、色彩偏黄的梨放进大口瓦缸,上面盖一层干草,再用泥密封好缸口。这些梨储藏到冬天自然冷冻后,颜色变黑,味道奇美。所以,有人也叫它黑梨或者冻梨。
冬天,屋外白雪皑皑。屋里,我们围着火炉烤着土豆,再拾来一小盆“软儿”。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因口味不同,大家吃“软儿”的方法也不尽相同。小孩子吃梨时不用化冰,洗干净就吃,脆脆的,冰爽香甜。而且,天气越冷越好吃,冻得越结实越喜欢。年纪稍大些的人牙口不好,吃梨就要化冰。化冰后,那梨吃起来绵甜、汁多、清甜爽口。
我家的梨树只有两棵,一棵新树,一棵老树。老树结的果子小,吃起来里面还有渣子。
每年往缸里放梨,我们都是分开放的。吃的时候,先吃老树的。母亲常说留着换几个钱。有时候, 要等到过年才能吃到大些的“软儿”。
有天早上,大雪纷飞。母亲拾了一小筐“软儿”,给二奶奶送去。我心里十分怨恨。在母亲身后不满地使劲跺着脚大喊:“凭啥给她吃!”母亲却像没听见,踏着厚厚积雪,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
母亲回来时,雪花还歇在她的头巾上。由于屋里屋外光线的差异,母亲一进门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便喊我接筐,赌气的我却一声不吭。
直到晚饭后,我还记着这事。奶奶让我去拾“软儿”,我把最大的拾来一盆。母亲刚要数落我,我却回击:“凭啥我们吃小的,大的送给别人?”
这次,母亲一改往日的严厉,温和地说:“你二奶奶有气管炎,冬天犯得很厉害,吃‘软儿’管用,可他们家没有。我们多了多吃些,少了就少吃些。”尽管母亲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完全消气。
又是一个下雪的早上,我睡眼蒙眬,在暖暖的被窝伸了伸懒腰,碰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双毛茸茸的新手套。我一跃而起,大喊:“哪里来的手套?”
母亲笑吟吟地告诉我,这手套是二奶奶织的。她气管炎稍好些,就闲不住。直到这时,我才对母亲给她送“软儿”的埋怨释然了。我在落有一层厚雪的院子里,戴着新手套滚了个雪球,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
可爱的雪人在大雪中冲我甜甜笑着。那年冬天很温暖,我的手没有感觉到一点点冷。
现如今,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吃的食物种类日渐丰富,我却很难见到“软儿”。
有一天,我打电话问母亲:“妈,今年我们的‘软儿’还有吗?”“给你留了点,就等你回来了吃。”母亲慢悠悠地答道。
窗外雪花飘飘,这个寒冷的冬季,我在异域他乡漂泊,心心念念着那可口的“软儿”。长路漫漫,归期可待。
不管季节如何流转,素心依然。无论寒冬多冷,想起远方的家就觉得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