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真大,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灰色。推开家门,客厅盛开的菊花让人眼前一亮。我径直过去俯身轻抚它,那淡淡的清香,让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冬天。
那日格外阴冷,表大伯却蹬了十多里地的三轮车来送菊花。 五彩缤纷的菊花煞是好看,给屋子增添了勃勃生气。父亲说:“这么冷还来送花。”大伯说:“菊花开得正好,今年我多栽了几个品种,给喜欢的亲戚朋友分分。”
大伯性情质朴、淡泊名利,用“人淡如菊”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他教书几十年,退休后除了看书、练书法外,最大的兴趣就是种花了。大伯家西跨院的大棚里,即使在冬天,也总能看到花影簇簇。光菊花就有100多盆,种类繁多,五颜六色,每一棵都十分水灵。我不禁感叹大伯侍弄它们得有多辛苦,但他却沉醉在养花人独有的乐趣之中。
大伯说,原本他拉了8盆不同品种的菊花,可半路上遇到一个环卫工人,直夸花美,想买一盆。听大伯说不卖,便遗憾地说:“我母亲最喜欢菊花,可我总没空去买。看您的花这么水灵,就特想买一盆,贵点也行。”大伯一听,爽快应允:“这样啊,那你拿一盆吧,尽管挑。”那人感激得想要付钱,可大伯坚持不收。
我随口问道:“给的什么颜色的?”大伯说:“中间是灰色,外面略带粉红色。”我下意识地问:“不会是上次那个新品种吧?尺把高,只有两棵?”大伯说:“对,就是它。”我说:“那颜色多稀有啊,随便给一盆不就行了吗?”大伯笑了:“我分栽了几盆,只是株还小呢。你要喜欢,回头我把家里那棵送你。”我连忙婉拒,大伯又说:“我见她孝顺,而且她不拣最鲜艳的,而是挑了一盆最小但颜色不常见的,可见是个爱花、懂花的人。遇到会赏之人,再好的花给着也不心疼啊。”
大伯说:“花再美,也只开一时。有的人或许只在它开得最旺盛时欣赏,日子久了,恐怕就会任其凋谢。而真正懂花的人则会精心照料,想办法延长它的寿命,体会个中乐趣。正如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但真能遇到懂自己的人,也着实不容易。一旦遇到,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等失去才空留遗憾。”
后来,大伯在菊花盛开的时节去世了。他的一生热诚而淡然,如菊般明朗盛开、悄然离去,留下一世的泠泠香气。
空气中传来幽香阵阵,在盛开的菊簇间,我仿佛又看到大伯弯腰侍弄花的身影,似乎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