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枣成熟的季节,80多岁的母亲又想到了老家的枣。这几天,她跟我念叨了好几次,说该回老家摘枣了。
老家是母亲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直到20多年前,父亲去世,我把她接到城里,和我一块儿住。老家也有我童年和少年时数不清的快乐和烦恼,但亲人们陆续离开了,原来种的花枯萎了,原来满院的热闹消失了,陪伴那棵枣树的,只有没有生命的房屋、飞来飞去的麻雀和满院的荒草。失落的枣树,恐怕只有母亲还记得,但母亲却不能回来看它。
我把枣打下来,带回到城里的家。母亲把枣仔细挑拣了一遍,好些的放到冰箱里,破损的让我们生吃。儿女们吃了两个就不吃了——现在比枣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我吃了十几个,也不敢吃了——人到中年,肠胃已不太好,生枣吃多了,恐怕会拉肚子。而母亲,隔几天就煮一次枣,一个个细细品味着。
母亲每次吃枣,总要把手洗了又洗。母亲一向爱干净,吃枣时更是突出。干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总是怀着一颗朝圣的心情,对待来自老家的每一个东西。这些年,我每次从老家回来,母亲看着我坐定,总是先详细询问我老家枣树、院落、房屋的情况,每当听到枣树垂暮、满院荒草、屋顶漏雨等情况时,她便深叹一口气,说:“啥时候能把房子拾掇拾掇,让我再回去住几天?看看枣树,浇浇水,就好了。”可是,老家终究是没人住的,拾掇了也无用,荒了几十年,连水电都没有了。母亲看似简单的要求,却终难实现。
在近一个月里,吃枣成了母亲想家时的寄托。吃到最后,特别不好的枣,我要倒掉,母亲不让。看着她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吃枣的情景,我的眼里禁不住溢满了泪水——老家的枣,母亲终究没有浪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