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语文的体育老师

■王国梁

上初二的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突然调走，学校临时决定让教体育的石老师来教我们语文。那个年代的乡村中学，这样安排很寻常。

石老师是个20多岁的小伙子，个儿高、黑瘦、嗓门大。他教我们体育的时候跟我们打成一片，同学们都不怕他，当面叫他的外号“石头”。他的确有石头的特质，刚硬有余，柔婉不足，似乎与诗情画意的语文课不搭调。

上课了，石老师在讲台上正儿八经给我们讲语文课，同学们都觉得有些“出戏”。调皮的男同学故意跟他打岔：“石老师，咱们先去操场跑两圈吧！”同学们哄堂大笑。石老师说：“好啊，以后的语文课咱们有机会就去外面上。”

石老师本来就声音洪亮，他的声音在室内更显得洪亮，很有感染力。一堂课下来，同学们都暗暗佩服，原来教体育的石老师还真有两下子呢。

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们有了很多次在室外上语文课的机会。学描写春天的课文时，石老师就带我们到外面寻找春天。他教我们调动各种感官去感受春天，让我们看春、听春、嗅春。那节语文课，让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大自然的美。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春夏秋冬到处是美景，我却熟视无睹，从来没留意过蓝天白云、清风鸟鸣。石老师教我们去关注生活中的美景，仿佛给我打开了一扇窗。我们这才发现，原来生硬的“石头”也有温情的一面。

我们跟着石老师去桃园赏花，去柳林听风，语文课上得那叫一个惬意。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生动的上课方式特别受同学们欢迎。

学了古诗词以后，石老师组织了古诗词背诵和接龙比赛。他把我们分成两队，获胜的一组有奖励。果然是体育老师，有竞技意识，啥事都想比个高下。我们都怕输，背诵得特别起劲。那次古诗词大赛对我们来说，紧张与精彩程度不亚于如今电视上的诗词大会。

热闹的课堂上不时响起掌声和欢笑声，惹得隔壁班的老师都过来围观了。对于比赛的获胜者，石老师的奖励竟然是给他们自由安排一堂语文课，可以去学校外面的果园看风景。

年轻的石老师把他的热情都带到了教学中，但学校领导对他却有点意见。领导担心他上课太松散，会耽误学生。很多老师也不满石老师“另类教学法”，因为其他班的同学都羡慕我们，觉得自己的课少了趣味性。

不久后的期末考试，我们班成绩平平。领导和老师更有话说了，正好当时学校来了新老师，石老师便又被安排教体育去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上过那么有趣的语文课了。

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觉得石老师是对我影响最深远的一位老师。他不经意间完成了对我的生活美学的启蒙。如果不是他，我发现不了大自然中蕴藏着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