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旺从理发店出来,骑电动车来到村边路口,两腿岔开支到地上,不知去哪个方向好。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欣喜,是高兴,还是踌躇,为难?他是近几年发展起来的富裕户,去年新盖了6间房长的一排小二楼,新建的水泥地面大院,院里有车库、拖拉机停车台,种着十来亩蔬菜大棚,每年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在理发店里,那么多人都羡慕地看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种大棚蔬菜的经验。村邻三哥,当着众人的面说要给他儿子介绍对象,女方是三哥的表侄女,人长得漂亮,高中毕业后在县城的一个商店打工。
兴旺嘴上不停地道谢,心里却“咚、咚”地敲着小鼓,因为现在村上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就是说媳妇必须先在城里买楼,可他正在想着扩大疏菜大棚。
他的蔬菜大棚,由最早的两亩地发展成现在的十多亩地,也算得上初具规模。最近,县城里的一个大蔬菜超市,又有意和他定长期供货合同。这可是那些种菜户望尘莫及的财源。他想扩大菜棚,想再买辆更大的厢式送货车扩大送货队伍。还要请农艺师,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给儿子说媳妇是好事,姑娘们要挑小伙机灵,家庭条件好,还要看你在城里有没有楼房,没有楼房那就免谈了。
儿子已经26岁,早到了谈婚年龄。现在送菜的车,全靠他打理,要绝对让他塌心才行。
这个中年的彪形大汉,还是第一次拿不定主意。眉头网了个结,两眼眯成一条缝,加深了眼角的鱼尾纹,让人看不出是高兴,是犹疑,还是为难。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挎包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银行存款卡。
兴旺是个孝顺儿子,很听娘的话。父亲死得早,那年代,娘带着他和姐姐靠挣工分度日,打发姐姐出了门子,又给他说了媳妇,生了儿子,娘也确实不容易。
最近,娘总催着他到城里买房,给孙子说媳妇。她看到邻居老太太有了重孙眼馋。吃晚饭时,娘就下令钱不让干别的,明天必须到城里去看房。妻子的口气虽然没有娘那么强硬,但昨天晚饭时,碗里的饭几乎就没咽下多少,她眼巴巴地望着兴旺说:“还是去城里买楼吧,儿子谈了两个对象,都因为没在城里买楼没谈成。”
兴旺怕娘生气,没敢再说什么,可是他想不通,自己的棚菜地在乡村,白天要在大棚里劳动,买了城里的楼有什么用?难道光为了晚上睡觉而跑到城里的楼房里去?
从现在的路口,左转几里路,是他家的菜棚,他已经和菜棚旁的地邻约好,承租地邻的那十来亩地扩建菜棚。从路口右转20多里是县城,母亲早已把售楼处的彩图广告塞在了他的皮兜里,让他今天务必去谈买楼的事。
他为难了,手里的百十万元存款买楼是没有问题,不买楼,亲事就成了泡影。但是,买了楼就不能扩大菜棚,就不能去定城里大超市的供货合同,就耽误了一个大好的发财机会……
母亲的命令,妻子的期盼,儿子的情绪,亟待扩建的蔬菜大棚,都聚集在这个路口。猛然,兴旺脚下一用力,电动车飞快地向村里驶去……
耿玉升
沧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发于《沧州晚报》《沧州广播电视报》等报刊,著有随笔集《寻古迷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