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后背上奇痒,掀开衣服一看不像普通蚊虫叮咬的疙瘩,又红又肿,带着轻微的痛感。
“这一定是前天去老房子里掐香菜让什么东西蜇了。”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脑海中却浮现另一张面孔。
我去的老房子是爷爷盖的,已经有七八十个年头了。
上个月,见到一位和爷爷相识的沧州作家,他说:“你爷爷是我很钦佩的人,早就想找时间写一写你爷爷。”
当时听到这句话心中是五味杂陈,酸楚几多。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在想,一个十七岁瘦弱的男孩在父亲死后是如何拉巴着那一大家人生活的,还愣是盖了房子。
我内疚,内疚这些年对爷爷的了解还不及一个朋友。
我想,在那个作家朋友写出爷爷的故事之前,不如我来讲一讲爷爷和他的房子。
我见到爷爷,他做得最多的就是长吁短叹。我没好气道:“有吃有喝,没病没灾,还天天唉声叹气的干吗?”
爷爷拿着手中的马扎佝偻着腰站在老房子面前:“这房子该再修修,下大了雨漏雨,腿脚不好使唤,泥房也干不动了。”
“这房子也不住人,就是种种菜,还泥什么啊。”即便我这样说,爷爷却偏偏不听,每天出去遛弯回来经过老房子都会站着愣神儿。
还是奶奶揭开了谜底:“你爷爷这辈子可不容易呢,十七岁就没了爹,自己一个人盖起了那四间泥房。”
六十年前,老爷爷死后,17岁的爷爷便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但是,建房子哪是容易的事情,尤其在生活拮据的年代,还有四个弟妹等着穿衣吃饭。
多少日日夜夜只为了争口气,不知道挑起了多少泥巴,流了多少汗水,爷爷终于把那四间泥房盖了起来。
爷爷的四个子女似乎都不太给力,怕麻烦,怕耽误时间,每次饭桌上爷爷提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会换个频道。他自然心里的憋屈,时常傍晚一个人坐在街头,闷闷地。
去年五月,爷爷接到一个电话,是村里张书记打来的,书记说因为这些年爷爷打扫村东头的小花园,除草施肥,帮着村里出了不少力。现在赶上了党的好政策,打算为爷爷修一修那老房子。
当年在生产队,各家各户干活是要记工分的,爷爷永远都是生产队带头干得最起劲的,工分最高的。但是每次到了颁荣誉标兵的时候,爷爷都会让给未成家的年轻人,觉得小伙子们得荣誉成了榜样,或许会对这些年轻人以后成家过日子有帮助。
村里需要人手了,他第一个出现,即便腿上被铁锄头凿出个血窟窿,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每次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了,都会出现爷爷的身影,因为他公平公正,为人实在,值得信任。他的出现让人觉得有主心骨……
没几天的工夫,爷爷的泥房便重新修了一遍。爷爷乐得合不拢嘴,把房内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也种满了各种蔬菜水果。
而爷爷再拎着马扎路过的时候,久久地,望着老宅,一整晚都在笑……
刘 悦
笔名瑾冰,1997年出生于吴桥,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网络文学作品4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