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冬日,但这个双休日的太阳很好。吃完午饭,太阳能水温仪上显示的数字已是60℃。我盯着水温仪,随口说了一句:“等睡过午觉,冲个澡。”
母亲接过话茬:“你洗完再睡午觉吧,帮你爸也洗一下。他要是现在上了床,得到下午5点多才起来呢。”
做好洗澡前的一切准备,我去哄父亲:“我马上帮您洗澡,好不好?”父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眯眯地望着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萎缩的小脑已让他无法与外界交流。他已经老得无法站立,大小便不能自理了,只能坐着或躺着。
等一会儿为他洗澡,他也只能坐在凳子上。而去年,他还能扶着墙站立。“自己能不能站啊?”我明知故问,把两手插在了父亲的腋下,“走,我带您去洗澡!”
“要是能站就好了!”母亲在一旁说。
我想把父亲拉起来,体重80多公斤的父亲却像有千斤重,根本拉不动。
“他不会听你的!”母亲提醒。
父亲纹丝不动,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床边,一只手牢牢地抠住椅面。母亲要帮我拉他,我说:“不用,我抱他吧。”
我拦腰把父亲抱了起来,快速向卫生间迈开步子。走到房间门口时,他乱舞的双手一只抓住了衣柜的边框,另一只拉住了门边,那样有力,我怎么都挪不动半步。我不得不放下他,再次哄他,趁他不备,又抱起了他……
终于把父亲抱到了卫生间莲蓬头下,把他放在凳子上。我问他:“能坐住吗?”他准确地回答:“能坐住。”
试水的温度,既怕他冻着,又怕他烫着。我问他:“烫不烫?”“烫!”父亲响亮地回答。
我奇怪,这一刻,父亲的思维清晰得像一个健康人。
洗完了,擦干,送他回房间,我们父子俩再次跟打架一样。他几次抓住卫生间的门,死死地不松手,怕摔着。我被折腾得身上出了细汗。
两个星期前,他住在医院里时,医生说已经无能为力,通知我们带他出院,说:“跟灯一样,油已经耗尽了。”
这个冬天,每个双休日我都必须回老家。我要抱起父亲,对他说:“走,洗澡去!”
小时候,下河洗澡,父亲也是这样抱着我、招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