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1月05日
第19版:19

甜水井

■王鑫智

村西300多步远的土岗上有口青砖老井,水质甘甜清冽,乡亲们亲切地呼之“甜水井”。我少年时,这口井是村里1000多口人唯一的饮用水源。

皑皑白雪的冬日,井口水气氤氲。人们担水回来,洗衣、做饭、饮牲口,温而不寒。麦收时节,烈日当头,一担井水放在场前,“快喝我家的,这是新提上来的”,人们呼唤着,淳朴的乡情随甘甜的井水流淌。

井水甜,其中有个小故事。邻居大婶儿家来了客人,实在没什么招待的,灵机一动,从水缸里舀上一碗凉水,“您尝尝这水多甜。”客人咕咚咚喝下去,啧啧称叹:“跟放了糖一样甜!”

清晨或是黄昏,乡亲们挑着水桶来到井边。先提上来的不着急离去,后到的也不急于提水。人们谈论庄稼长势,谁家施了什么肥,谁家的枣树打了什么新农药,谁家要盖新房子,大家都去帮忙……甜水井,把乡亲们聚成一家人。

老师教育我们要助人为乐,我们首先想到的便是送水。我们凑钱买了塑料桶,两人一组轮流抬水,为几户孤寡老人打满水缸,让他们喜笑开颜。是甘甜的井水,让良善的种子在我们幼小的心田生根发芽。

甜水井是我的梦想起航之地。问现在的孩子,理想是什么,大都会说考大学,干大事业。我少年的理想却是能够快长高快长大,能够挑得动一担水。那时父亲在外上班,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母亲肩上的担子太重。

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担水。个子矮,挑起来,水桶不能离地,就把铁链在扁担上缠绕两圈。我把水桶送下井摆水。不熟练,只一摆,水桶便脱钩沉了井底儿。我跑回家找来三齿,学着大人的样子用长竹竿绑了,费了好大劲才捞到桶。使出全身的劲儿把水桶提上井口。桶上放了母亲提前准备好的小盖垫,即使走路不稳,水也不至于洒出来。

我努力想挺直腰,但稚嫩的腰还是挺不起来,双手紧紧压住扁担,走上十多步就歇一歇。走不多远,感觉肩膀肿痛,双手发麻,脚步杂乱,几百米的路竟歇了14次。到家时,我已筋疲力尽,汗流浃背。我内心很有成就感,通过奋斗实现愿望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回想起来,我的这个梦想算不上什么梦想,但它却是我通过奋斗实现愿望的开始,为父母分忧何尝不是我们的梦想呢。而一年后,我再挑水已近似于行走如飞了。

如今,甜水井早已干涸,被岁月掩埋。我也离开家乡在外工作多年。品茶、喝咖啡时,我总会想起那口养活了多少辈人的甜水井,心底泛起淡淡的忧伤。究竟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难道是因为我这个人太爱怀旧,还是因为甜水井已经植根在我的内心深处?

2021-01-05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0135.html 1 甜水井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