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从遥远的南方归来，约我聚一聚。我望了望窗外灰暗的天空，迟疑了片刻，走出家门。

已近黄昏，街道上几乎不见行人，昏黄的路灯像个喝醉了酒的人，立在那儿，无精打采，醉眼迷蒙。气温很低，寒风一阵接着一阵，钻进我的棉袄，刀子般刮过我的脸庞。

地上的雪化作了水，又很快结成冰，人走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冰上又覆盖了薄薄的雪，一不留神，软软地踩上去，却是扑通一声地摔下去。像是行走在一片雷区，每走一步必须小心加小心。寥寥的几个路人，弓着身，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在雪地里前行。我不准备步行，想打出租车。可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在我们这条略显偏僻的老街，出租车很难等。

难等也得等呀，总比步行摔跤强吧。我站在一盏路灯下，原地踏步，时不时跺一下脚，搓一下手，内心焦躁不安。

这时，一位环卫工人出现在街口。她50岁左右的样子，外边套着一件肥大的黄色的工作服，短发，脚穿一双套鞋，手握一把铁锹。她朝我所在的街道走过来，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双手哈了哈气，弓下背，舞动铁锹，用力地铲除路面的冰块与积雪。

她弯曲的身体在昏黄的灯影里起起伏伏，像一只飞翔的笨鸟。她模糊不清的脸几乎要贴近地面，我料想，定然有汗珠落下来，融化了一小片雪地。她的发间有些许的雪花，一小朵一小朵的，星星般闪亮。她的一双手粗大而有力。她像是有些着急，巴不得快一些铲除路面的冰块，不作片刻的停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干净的路。

那些路人打她身边匆匆而过，踏着她开辟出来的路径，脚步加快了，有说有笑。可是，没有谁停下脚步片刻，拿正眼瞧瞧这位环卫工人。没有谁给她一个微笑，或轻轻地点头示意。他们好像无视她的存在。她仿如一粒尘埃！

我走上前，叫了声“大姐”。她终于停下来，直起身，望望四周，又看看我，露出一脸质朴的微笑。“这位妹子，是叫我吗？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她问道。

我告诉她，我在此等车，我想帮帮她，让她把铁锹给我。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谢谢你呀，妹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这活儿哪是你干的呀。”她说话的声音特别洪亮，“看你的样子准是去约会吧。你这妹子的心地可真善良。”她一面乐呵呵地说，一面不忘手中的活。她的脸上因为劳累，抑或是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她的眼里溢满热情与真诚。这是一位多么好的大姐。

正当我们聊得起劲，一辆出租车过来了。我只能与她匆匆作别，乘车而去。

车窗外，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一道路灯下的风景，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