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8日
第14版:14

母亲的槐花时光

■黄成龙

槐花开的时候,母亲总要蒸槐花饭。

小城的槐树不多,车站后头有两排,医院门口有三五株,再就是郊外散落着一些。4月末,淡青色的槐花一嘟噜一嘟噜地垂下来。这时候母亲就提着竹篮出去,专拣那将开未开的花苞摘。她说这样的最甜,全开了的反而泄了香气。

槐花饭的做法简单。母亲把花苞洗净,拌上薄薄一层面粉,撒少许盐,上笼蒸10来分钟。出锅时淋一勺麻油,那香气能窜出半条街去。我总等不及晾凉,烫得直呵气也要往嘴里塞。母亲就笑,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慢些,锅里还有呢。”

母亲的手艺是跟外婆学的。母亲说外婆做菜极讲究,光是豆腐就能变出18种花样。这话我信——母亲自己的厨艺就极好,最普通的食材经她的手,总能焕发出别样的滋味。

家里的厨房很小,水泥砌的灶台,墙上糊着旧报纸防油烟。母亲在这方寸之地操持了多年。我记事时,她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就是家中最温暖的风景。清晨天不亮她就起来熬粥。晚上我做完功课,总能看见她在灯下揉面的侧影。面团在她掌心里翻飞,渐渐变得光滑柔韧。

母亲的手很巧。端午包的粽子棱角分明,中秋节做的月饼花纹清晰,就连平日里的馒头也格外圆润饱满。我上小学时最盼着开运动会,因为母亲会给我烙葱花饼带去做干粮。那饼外酥里嫩,层层起酥,惹得同学们都来讨要。我分出去大半,自己只留一小块慢慢啃,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母亲老了以后,动作渐渐慢下来。去年回家,我看见她站在灶台前炒菜,铲子翻动的速度明显不如从前。我走过去想帮忙,她却执意不肯:“你坐着去,马上就好。”油锅里的青菜嗞嗞作响,母亲的身影在油烟里显得有些模糊。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踮脚扒着灶台看她炒菜的情景,那时觉得母亲高大得能撑起整片天空。

傍晚时分,母亲又去摘了槐花。这次是我搀着她去的。她走得很慢,但坚持要自己动手摘。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篮子里渐渐堆满淡青色的花苞,香气清甜,像极了记忆里童年的味道。

“明天蒸槐花饭吧。”母亲说。我想,就这样和母亲慢慢走在开满槐花的小路上,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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