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沧州市农林科学院经济作物研究所的实验室,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一只小鸟在笼中跳跃,不时低头啄食散落的稻壳。实验室中央,一排排大豆植株在全光谱灯的照射下茁壮生长,翠绿的叶片间,饱满的豆荚已经微微泛黄。
“它们的粪便经过发酵,就是最好的有机肥。”曹金锋笑着抓起一把稻壳撒进鸟笼,这位52岁的育种专家谈起大豆育种,眼神依然炯炯有神。
“北豆南种”
这个小小的实验室,凝聚了曹金锋20多年的心血。沧豆20、沧豆17……每一代品种的选育,都经历了无数次的杂交、筛选、淘汰、再优化。如今,沧豆20已通过河北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并成功实现品种经营权转让,沧豆17也正在提交国审材料。随着沧豆20的引种和沧豆17的国审评定,沧豆系列将逐步走向周边省市。
每年11月份,生长在海南试验田的“沧豆”即将收获,曹金锋都会跑去海南一趟,仔细采集样本,查看“沧豆”的长势。
外行人看了会有疑问:为什么北方培育的豆种要送到南方的试验田播种?
“在北方,大豆一年只能种一季。但在海南,一年可以种两季甚至三季。”曹金锋向记者解释,“因此,我们每年都会向海南三亚的试验田邮寄精心挑选过的豆种,进行加代繁殖,这样就能加快育种进程,让育种效率翻倍。”
“北方收完大豆,我们会立即精选种子,运到海南播种。”曹金锋说。
但即便如此竭力地与时间赛跑,要想通过杂交培育出真正优良的豆种,至少需要10年以上。记者了解到,培育出的豆种要在廊坊、保定、石家庄、邯郸、沧州的试验点栽种,经过多年多点鉴定,才能培育出丰产稳产、抗旱耐盐、抗病、抗倒、宜机收的沧豆系列。
记录失败
在研究所实验室的桌子上,整齐码放着两打小纸片,被曹金锋仔细地用夹子夹住,有些纸片已经卷曲泛黄。
“2025年1月4日,提纯鲁96150”
“2025年1月20日,失败”
“2024年5月17日,观察出苗、花色”
“沧黑6号,提纯失败”
……
翻开这些纸片,上面写满了数据:豆种编号、生长周期、实验内容、日期……记者发现,纸片上出现最多的就是“失败”两个字,粗略数数,大概有上百次。“搞育种,失败是常态。”曹金锋一边翻一边说着,“但最重要的是坚持。”
为了更好地模拟大豆的自然生长环境,曹金锋买来全光谱灯、洒水系统、支架、托盘,与育种团队一起组装。在实验室,曹金锋有一个专属的小板凳,只要没其他杂事,他就会坐在板凳上,与豆苗豆荚为伴,一坐就是半天。
“农民担得起赚,担不起赔”
为了近距离接触“沧豆”,记者跟随曹金锋走进储存大豆的仓库。
“这就是咱们的沧豆20,抗旱耐盐、抗病又抗倒。”曹金锋捧起一把黄豆说着,“你可能没注意,这些黄豆的豆脐其实颜色不一,有黑色,有褐色,我们可以通过色选机器,使其统一,这样卖到市场上价格会更高些。”
“我出生在农村,知道农业的风险,更知道农民担得起赚,担不起赔,所以我希望能在育种上多下工夫,最大限度地降低农民种植的成本。”曹金锋说。
在育种时,尽可能地规避掉所有能规避的风险,后续栽种的时候,农民就能省时省力省钱。这是曹金锋做育种研究的初心,也是他最朴素的愿望。
因此在做研究时,曹金锋和他的育种团队会格外重视细节。在选育大豆品种时,他们会选取宜机收的大豆性状。比如,大豆的底杆要长,这部分不能长叶片,否则,在用收割机收割时叶片会被绞碎流出汁液,更容易沾染泥土,导致黄豆变成“泥花脸”,影响品相,卖不上价格。再如,豆秆要有韧性,不宜被风吹折,而且豆荚结得很高,这样在收割时,就能避免浪费。说起田间的农活,曹金锋格外熟悉。
“农民担得起赚,担不起赔。”曹金锋又说了一遍。“育种不是实验室里摆弄数据,最终要落到地里,让农民真正受益。”
采访过程中,记者无意间看到了曹金锋的双手,皮肤粗糙,晒得黝黑,这不像是一双常年坐实验室的科研人员的手,更像是一双长年累月在田间耕种的农民的手。
寻找“耐盐基因”
走进育种实验室,基因测序仪正在运行。屏幕上的图像显示着沧豆20的耐盐性基因序列。
“如果我们能找到控制沧豆20耐盐性的基因,就能想办法进一步提高豆种的耐盐性。”曹金锋说。
20多年来,曹金锋和育种团队培育出了多个优良豆种,已经在渤海新区中捷产业园区等地栽种,长势良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实验室,新播种的豆苗已经破土而出。而在中捷的盐碱地上,成片的“沧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颗“沧豆”的故事,正被曹金锋和他的育种团队续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