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啥饭？葱花手擀面。

有了祖父的话，踮着小脚的祖母，便开始忙起来。

先是和面。拿出洗净的大号瓷碗，放上半瓢面，从灶口挂着的壶里倒出些温水，边搅面边淋水，直至和出鸡蛋大的一团面来。

接着腌制葱花。把切好的葱花放进碗里，然后撒上用擀面杖碾碎的粗盐、自磨的大茴香粉，淋上几滴从油罐里沥出的棉籽油，用筷子拌几下，放在灶台角上备用。

最见功夫的是擀面切面。在案板上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把醒好的面来回团上几次，用大擀面杖一点一点碾开，直至锅盖那么大。

祖母不慌不忙又用一根细的小擀面杖一点一点把厚的地方碾匀称。又见她直起腰，抓上一把面，来回晃动着手，把面均匀撒在面片上，再把面片来回折好。然后，左手轻按面，右手握刀，只听得一阵刀与案板相触发出的声响后，又细又匀的面条就呈现在案板上了。

我最爱看的，就是祖母擀面切面时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把一团面变成了细若粉条的面条；祖母最得意的，也是她做的面，薄、细、筋道。

“你曾祖母去世前，每天都要我为她做一顿面”。她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讲，有时还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和面时加点蛋清，面会更好吃。

我相信祖母的话，每次她做的手擀面，祖父都要吃上两大碗，甚至更多。家里来了客人，必定要上的，也是葱花手擀面。我还从街坊邻居的口中知道，祖母做的面，确实比别人家的要好得多。

祖母做的面条，我是很少吃的。每次擀面时，祖母都问我，今天来一碗？我摇摇头，随后说别忘了在灶膛里给我烤个焦馍。

现在想想，很可能是闻不惯面汤的油腥，还有葱花、茴香的怪味。即使后来生活好些，拌葱花的棉籽油换成了喷香的芝麻油，面汤里卧上了荷包蛋，我也很少吃。

祖母做的面条，她自己也从不吃的。给祖父捞净面条后，她要么用面汤泡馍，要么也像我一样吃烤馍喝白开水。参加工作后，我问过祖母原因。祖母说，这一辈子就厌烦面条，从小在娘家就不爱吃。可是它省粮食啊。那时人多地少，粮食年年不够吃，可农活又重，若没有汤汤水水加持，是很难吃好的。

如今祖父祖母都已作古多年。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爱上了葱花手擀面。自己动手，学着用蛋清和面擀面，用食盐、茴香粉、香油拌葱花，再准备些时令蔬菜，不煎不炒，滚水下锅，清香可口。只是，孩子们不爱吃，还振振有词：我们不爱吃，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样吗？我哑然失笑，小时候祖母做的面条那么好，我都不吃，现在又怎么能怪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