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读书的第二年寒假,同学们纷纷拎着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我却留了下来,在学校附近的花店打工。
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话,只有村头的小卖部有一部电话。我把电话打到小卖部,请开小卖部的庆大娘告诉母亲,我找了份工作,过年时再回。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花店给了我800元工资。我并没有立即去车站,而是奔向了省城的繁华商场。我想用自己挣的第一笔工资给父母买份礼物,选来选去,想到父母过年总是要给我添新衣裳,自己从不舍得买一件,就给他们每人买了一件厚厚的棉衣。
走出商场,阴沉沉的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我抱着新买的棉衣赶往长途汽车站。总算赶上了这天的最后一班车。
一路上雪大,路不好走,到县城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了。从县城到镇上的班车,因为雪天提前出发了,剩下的30多里地,该怎么办呢?
到镇上的人有五六个,有人提议凑钱包车,多出点,肯定有师傅愿意跑一趟。果然,我们出了双倍的车费,顺利揽到了一辆面包车,司机师傅憨厚沉静,话不多。
雪大路滑,司机师傅开得很慢。到庄桥那一带时,路面坑坑洼洼的,车子总是打滑。这么冷的天,司机师傅的头上直冒汗,又不能去擦,怕一分神,影响这一车人的安全。
东一晃,西一摇,车里静极了,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拼命抓住身边的扶手或座椅。庄桥又窄又陡,平时班车也只到桥这边,人下车,过了桥,换上桥那边等着的班车。
司机师傅也实在不敢往前开了,就商量着把车费退一半给大家。
庄桥到镇上只剩下十里路了。大家纷纷下了车,都没有要退回的车费。
司机师傅一直亮着车灯,送大家平安到了桥对面。走了一会儿,以为他早已掉头回去了,不经意间一回头,却发现茫茫大雪中,一个人提着两盏红灯笼,踩着厚厚的雪,艰难又快速地往我们这边走,正是憨厚的司机师傅。
“车上有灯笼,你们照路好走些,没有把你们送到家,实在抱歉了。”说完,司机师傅把红灯笼交给我们,又给了一把红蜡烛,转身走进了另一边茫茫的雪夜里。
眼前是茫茫的夜色、飞舞的雪花,雪夜里归家的一行人,本以为山穷水尽,而此时却是柳暗花明。
大家一路轮换着提红灯笼,十里的雪夜路,却走得十分轻快。
到镇上时,没想到父亲和母亲在镇头的磨香油店里等我。店外有一块空地,是班车临时停车的地方。他们不知我何时回来,已经连着两天在这里等了,望着大雪,母亲愁得直掉泪。即便别人告诉他们,没有班车了,他们还是固执地要多等一会儿。蒙蒙的夜色,两盏红灯笼的出现,让他们心里也豁然一亮。
那两盏红灯笼,我们一行人把它们送给了香油店,高高地挂在了香油店的门楣上,去照亮夜行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