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的低温,让我有足够的理由,遥想老家的煤火台儿。
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泥水匠,手艺高超,脑袋活泛,垒砌出来的煤火台儿,与众不同。
大,一下子能坐四五个孩子;奇,灶膛的右后方有一个砖砌的拔火烟道,可以防止煤烟蹿满屋;妙,灶膛的左后方是埋陷在灶台里的一个粗瓷小瓮,放上水,借做饭烧水的余温,就能使小瓮中的水保持温热,供一家人洗漱。
清晨,在公鸡打鸣之前奶奶就起来了。她用一根长长的火杵扎进灶眼,来回晃动几下,灶眼立马变成杯口大小的圆洞。憋闷了一晚上的火苗,仿佛看到了晨曦的曙光,顺着洞眼蹿出来。刚开始还是带点蓝色的火苗,一会儿就变成红彤彤的暖色。
奶奶将盛了水的大铁锅放上去,转身就忙活着下红薯块、搅玉米糁了。等到一家人洗漱完毕,一大锅飘着甜香的粘稠玉米粥,已经放在小方桌上了。就着烤得焦黄的玉米面饼子,自家腌的萝卜干、芥菜丝,一家人的早饭就顺顺当当、暖暖和和地解决了。
记忆中,小时候的冬天格外寒冷,尽管棉袄袖子上母亲做了加袖,但一到冬天,我们的手还是无一例外地冻出冻疮。
为了防止放寒假的我们到处疯跑,手脚冻得更严重,奶奶会让我们围坐在炉子旁。一会儿,小手慢慢变热,冻疮就开始奇痒起来。不敢使劲挠,也不敢使劲抓,只能来回翻烤着小手,左右手之间小心摩挲着。
小手在烘烤,灶膛周围的红薯、馍片也没闲着。借着煤火的热气,红薯冒出丝丝的甜香味,馍片也竭尽所能地释放出香气。热乎乎的小手,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红薯或馍片,吃得满嘴焦香。
洗刷完毕,喂完猪羊,手头的事不太多的时候,奶奶还会放上鏊子,从身后的馍筐里拎出几个玉米面饼子,待饼子烤热烤焦后,再涂抹上一层炼制的羊油。然后,将两个玉米面饼子叠放在一起,来回抹搓着,让盐和油充分混合在一起,再掰开分给我们。为了第一个得到奶奶的奖赏,那时的我们,一个比一个听话。
坐在煤火台上的我们,有时会饶有兴致地看着奶奶掀开锅盖,用勺子来回搅动熬得黏黏稠稠、放有红薯的玉米粥。过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眼巴巴地盯着奶奶用笊篱推那些排成圈的饺子,看它们一个个白胖的身体在水汽缭绕的锅里翻滚着,等着捞出一碗后,大快朵颐。
童年的煤火台儿,留给我的不但有那甜甜的烤红薯、香香的烤馍片,还有炉膛映照下奶奶的那一张沟壑纵横、但却温暖可亲的脸。
没想到,这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一经抖出,感觉到的依然是家里的温暖和温情,是长留我心的一道永不落幕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