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个“大老粗”,嗓门大、脾气大、饭量也大,没文化、没见识。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记忆里的奶奶每天白天都要大着嗓门吼三吼,就连晚上睡着了,那呼噜声也能把火炕震得“抖三抖”。
当清晨的第一声鸡啼划破长空,奶奶的鼾声便会戛然而止,然后她丝毫不顾及还未睡醒的旁人,“咔嗒”一声便拉身侧的灯绳,“刺啦”一下,明晃晃的电灯“强势”地亮了。
起床后的奶奶随即开始了忙碌的一天,喂鸡、喂鸭、喂鹅、喂猪,嘴里也不会闲着,大着嗓门数落完这个数落那个,好在奶奶的数落是不需要回应的,只是发泄般地在那儿不停歇地念叨。
别人洗手是为了卫生,奶奶洗手在我看来只是走程序,在我的记忆里,我没见过奶奶好好洗手。每次喂完家禽、牲畜,奶奶便将双手放进一个“风烛残年”的水桶里,随意洗两下,再将双手在腰间那块已经黝黑且泛着油光的围裙上抹两下,便开始烧水、做饭、贴大饼子了。估计贴几个饼子,她的手也就干净了吧。至于大家吃到的饼子是前几个还是后几个,那便只能看当天自己的运气了。
奶奶作为一个资深“大老粗”,抠门又吝啬。小时候,女生群体中流行跳皮筋,我见身边的玩伴都有皮筋,是用长长的松紧带做的,红的绿的,在阳光的照射下煞是好看。于是,我也缠着奶奶要买松紧带做皮筋。奶奶却死活不给我买,说来说去就是浪费、没用、糟蹋东西……我说不过她,就开始哭,最终是奶奶败下阵来,一边唠叨着,一边带我去村头的小卖部。接下来,就是我肿着核桃似的双眼,吸溜着鼻涕,跟小伙伴们一起跳新买的皮筋。
奶奶没什么文化,认不得几个字,也不会讲好听的故事,偶尔会讲:“以前啊,闹饥荒,有一户人家养的老母猪饿了,趁家里人去山上干活,跑进屋里把留家里的孩子给吃了……”长大后,我才意识到,奶奶讲的故事可能不动听,但应该是那个年代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打我记事起,奶奶下地干活一直都是把我带在身边,即使我哭闹、捣乱,奶奶也不曾将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大概是怕我也被老母猪给吃了吧。
我的“大老粗”奶奶,用她那不太干净的双手,拉扯大了5个儿女,又拉扯大了5个孙子、孙女、外孙,撑起了一个穷苦的家。她会在自家孩子在外受委屈时,用她那粗糙如老树皮般的大手,拉着我们去对方家里讨要说法,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孩子们最大的照顾与帮助。
如今,日子好了,生活富了,操劳了一辈子的“大老粗”奶奶却不在了。上天给她的使命仿佛就是奉献她自己,拯救一个家,温暖两代人,还留下那无尽的思念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