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也劝不住，劝多了还影响家庭关系……”每当想起家中痴迷购买各类保健品、“神奇效果”食品的老人，北京市朝阳区居民陶莉就挺犯难。记者调查发现，有类似困扰的老年人子女和亲属并不少。老人之所以愿意购买各类“神奇”产品，除了宣传诱导的原因，也是因为直播间里早已设计好的听课、发红包、“考核”、限时优惠等多种手段与套路。

上瘾

看直播一买一大堆

当婆婆第三次让陶莉到北京东五环外她的家里，带走一些羊奶粉时，她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了。“每次都是给五六罐羊奶粉，让我拿给我爸妈吃。问婆婆到底买了多少罐，她也不说。”陶莉跟公公婆婆唠嗑，才听闻有的邻居老人单次羊奶粉购买量就超过了100罐。

从前年起，公公婆婆就通过邻居介绍知道了一个网上团购直播间。直播间几乎每天都会搞两到三次活动，推销各种产品。如果只是购买羊奶粉，陶莉就不会如此在意了，这两年，除了各种名称和包装的保健品、营养品，家里还不断冒出香油、香皂、蜂蜜、玉米糊等日常生活用品。“有的宣称‘有机’，有的说是‘巩固、提升记忆力’，还有各种‘神奇功效’。每次一买就买一堆，吃不完就送给我们……”

陶莉说，自己试着劝过几次老人，但老人认为这是在否定他们的认知，也不让多问。“根本就劝不住，劝多了还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最让她心烦的是，前不久，老人做了一个手术，当天上午老人出院，下午就坐到了桌子前拿出手机，继续看直播。她说：“可以说，这些直播已经威胁到老人身心健康了。”

和陶莉一样心累的，还有北京市海淀区居民莫红玲。莫红玲家有一位70岁的糖尿病患者，大约几个月前，老人同样是经过楼下邻居推荐，开始加入社群直播听课购物，各种保健类产品也买了不少。更让人揪心的是，如今一旦晚辈问到老人在直播中买了什么东西时，老人都显得很抗拒。“确实劝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莫红玲说。

套路

“讲课”中不断发红包

为什么老人会对社群直播如此痴迷？直播背后藏着什么？调查发现，一些保健品和生活用品的直播活动背后，原本就设计好了各种“请君入瓮”的游戏规则。

“我家老人大学毕业，算高级知识分子了，但现在我挡不住他们买东西的劲头儿。”陶莉说。老人如此执着，与固定打卡上课，逐渐被“洗脑”有关。

老人所在的直播间，几乎每天都会举行几场直播活动。在直播过程中，除了讲解需要推销的各类生活保健类产品之外，工作人员还时不时在群里发红包。“发红包的时间不固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出来了，老人们为了抢红包，需要一直集中精力听课。”陶莉介绍，在讲课的同时，直播间工作人员也会鼓励老人们记笔记，记下某款产品的特性、功能或者重点。随时可能来临的提问环节，往往提问的就是当天讲授的内容。“老人们回答正确，也会有相应的奖励。每个红包都只有三五角钱，但老人觉得这是好事，一天到晚抱着手机……”

调查发现，鼓励老人按时打卡听课、做笔记、抢红包、回答问题……这些设计考究、环环相扣的推销手段，成为面向老人的直播活动的一种惯用模式。

“每个红包只有几分钱。两个多月以后，老人很兴奋地告诉我，听课抢红包抢了6元多了。”听到这样的炫耀，莫红玲内心五味杂陈。她知道，发红包也好，记笔记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吸引老人听课，在直播间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一场一场的直播讲课，会潜移默化地影响老人的判断。

诱导

角色分工“饥饿营销”

通过各种渠道拉人直播听课之外，直播间中的角色分工和“饥饿营销”，也是让不少老人下决心“买买买”的关键。

记者发现，或许是因各平台管理尺度、平台选择等因素，这类面向老人的直播团购活动，通常选在相对不知名的平台，或在社群内以直播视频语音聊天的形式出现。单次直播活动的时间通常维持在一个小时以内。直播间角色分工和“饥饿营销”，是两个重要因素。

陶莉家中的老人回忆，推销蜂胶片剂保健类产品时，直播间里有“孩子”现身说法，称吃了该产品后，提高了记忆力，最终考上了重点大学。而为了推荐一款能够“促进睡眠”的特殊材料被子，直播间中也有“专家”和“医生”现身说法。

以“有条件”的优惠价和“名额有限”来进行“饥饿营销”，是另一种手段。莫红玲家的老人，在连续听课“考核”达标一个月后，以实付100元左右的价格买到了一款“原价约1000元”的糖尿病特效贴。陶莉家老人之所以购买了不少香油，除了看重宣传的“有机”特性之外，还是因为产品“在该社区的销售名额有限”。“一开始就介绍这个香油有多好，而后就拿社区分配的名额有限、需要与厂家申请等为由，诱导老人交定金、下单。”

混乱

产品功效造假

面向老人的直播间兜售的各类“神奇”产品，是否可靠？记者调查发现，其中有的产品就是普通糖果，有的生产厂家因产品质量问题，去年刚被罚款。

多位家属向记者展示了老人购买的一些保健类产品。以一款磷虾油为例，正面包装有品牌和“磷虾油凝胶糖果”的字样。“主播对老人说可以净化血液，也是按照药品那样去给老人做科普的。”莫红玲说，她查阅以后发现，这个磷虾油凝胶糖果就是保健品。记者看到，这款产品瓶身上包含了产品名称、类别、配料表、生产日期等多条信息，并无任何“功能类”字样，也无“保健品不得代替药品”等提示字样。

老人购买的“神奇”香皂、香油等产品，问题同样不少。记者在几大电商平台查询家属提供的老人购买的产品后，发现售卖信息十分有限。某品牌香油，瓶身并无“有机”等标签字样，通过商业平台查询，该香油的生产单位在2023年11月曾被执法部门进行行政处罚，违法事实为“生产销售不合格”。而一款椰油香皂，正面印有“自然清肤，强力去污，除菌止痒”的字样，在全国标准信息公共服务平台上无法检索到它的执行标准。

据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