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2日
第06版:06

惜粮

许佳荣

资料片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我每次想扔掉剩饭,总会想起她惜粮如命的点点滴滴。

母亲10多岁时,随外公、外婆去了江南,讨饭为生。后来,母亲长大成人,与父亲结了婚。婚后,为了生计,父亲去县里的水利工地干活儿,母亲在家种田、带娃。1959年,大哥出生,正值荒年,幼小的大哥饿得闹腾个不停。母亲只得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到乱坟岗挖野菜,熬成菜汤给全家充饥。母亲的奶水虽少,但总算把大哥喂大。

后来,二姐、我、三弟和小妹相继出生,本就贫穷的家庭,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张嘴,真正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每到三春头上,母亲捧着淘米箩,走东家奔西家地借粮。每到煮饭时间,就是母亲忧愁之时。最终,父母亲商量着,用切碎的萝卜缨子和极少的米粒煮稀饭。说实话,饭好吃,胃难受,吃了这样的饭,不一会儿,全家人都能听见自己胃里发出的“咕咕”声。

那时,饭都吃不周全,更别提吃肉了。有一天,读高中的大哥回来吃饭,问我和二姐:“想不想吃肉?”我俩连忙点头。大哥叫我望风,二姐蹲下身子,大哥踩着二姐的肩慢慢站起身,翻过墙,到自家房间的米缸里“偷”大米。下午放学,大哥带回了用米换来的半茶缸猪头肉,油光光、红灿灿!我和二姐吃了个精光,终于解了馋。

晚上,母亲从地里回来,马上就发现了米缸里的秘密。原来,她每天上工前,都会预先舀出用来煮当天午饭的大米,交给二姐,然后一定会在米缸里做上只有她自己认识的印记,并锁好屋门,目的是防止我们姐弟在煮饭时多放米。这天,母亲一看印记,马上将我和二姐、大哥找来,挨个盘问。幼小的我抬头望着又气又急的母亲,心里发虚,最终招供了。我们仨当即就每人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记耳光,把我们打醒了:为了解馋,我们仨竟然“吃”掉了全家7天的口粮!

面对泪流满面的母亲,我们发誓:以后一定要节约粮食,绝不再惹母亲生气!母亲看着三个孩子脸颊上的掌印,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她张开怀抱,和我们搂抱在一起,哭着说:“娘知道你们吃不饱,可娘没本事啊。等日子好过了,一定让你们天天吃饱饭,天天吃肉!”

如今,过惯了苦日子的母亲,不管粮食多么富足,总是精打细算,真正颗粒归仓,从不浪费哪怕一粒粮食。收获季节,总能看到她在田间地头拾麦穗、捡黄豆、拣稻谷的身影。她常说“好天防坏天,粮食最金贵”,“粮食都是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

随着我们兄妹长大成人,相继在城里就业工作,母亲年事已高,已不再种粮,家里也不愁吃、不愁穿,但每到收获季节,她总是跟在收割机后面,捡拾掉落的少量粮食,忙个不停。我们经常打电话嘱咐她,当心为了捡粮食摔跟头。她嘴上应着,电话一撂,仍然像年轻人似的忙碌在田间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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