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跟着姥爷长大的。姥爷小时候上过私塾,《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姥爷不会干地里的农活,只会放牛。我自然成了姥爷的“放牛搭子”。
春天,姥爷边割草边教我背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割完一背篓青草,我已经背熟了这首诗。有时,姥爷躺在大树下睡觉,我就一边背诵“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一边采了野花放到姥爷身上。
夏天,我和姥爷在河边放牛。姥爷给我拴一根鱼竿,让我学钓鱼。我一边钓鱼,一边跟着姥爷背诵“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
秋天,姥爷把牛赶往田野,然后,我们在碧空万里的秋景里背诵“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冬天,即使大雪纷飞,姥爷也不在家闲着,他照例拿上背篓,领我出门,好像我们的生活就在田野里。姥爷教我在封冻的河面上溜冰,天虽是冷的,但心里是暖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在冬天必背的诗句。
就这样,7岁之前,我已经背完了《唐诗三百首》《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
8岁那年,有一天,姥爷又抱着我“转圈圈”,我闭眼享受着幸福、眩晕的感觉,姥爷忽然放下我,双手捂着肚子,呼吸急促,脸上的皱纹开始紧缩。那时,我不知道姥爷已经患上了胃癌。
父母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为理由,接我去城里。临走那天,我非要姥爷背着我去坐车不可,姥爷就忍着病痛背着我走了5公里。那天,我用小手捶打着姥爷干瘦的脊梁,哭着让姥爷答应早点去接我。姥爷不停地安慰我:“妞,我的好乖乖,姥爷星期天就去接你。”
没想到,这次分别成了我们的永别。姥爷在送我的第二天就住了院,听母亲说,姥爷临去世时还喊着我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