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了一个冬天,心情如发芽的野草,生出丝丝缕缕的烦忧。驱车五十里路,来到老家。一个下午,我都依靠在河边的柳树下,观河看云,听鸟鸣。
阳光如碎银子般,洒在河面上,闪烁出跳动的光芒。树阴下站满了三三两两的看河人,一阵悠扬的电子琴声浸着湿润的空气,在树阴里飞扬。一位中年男子双目微闭,指尖在琴盘上来回滑动,乐曲时而抑扬顿挫,时而行云流水,袅袅余音,千转百回,直达心底。
父母搬离村庄后,家里的老屋被推倒。新主人重新盖起了宽敞明亮的红砖房,我这个想要回家的人,只能站立远方,寻找被炊烟涂改后的那些晚霞。好在村边的一切,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地方,那里透着亲切,用它的包容,给我最温暖的拥抱。
那时,柳树还年轻,我还年少。疯疯癫癫的我和伙伴们一起撒欢爬树,捡石子玩游戏,童年充满了欢乐。此段的护坝员是林大爷,我们背后喊他老林头。这个倔强的老人,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当作宝,昼夜守护。谁要是爬树折枝,准要挨说。我们几个顽皮的孩子,偏偏和他作对,声东击西,常常累得他弯腰捶背,上气不接下气。
有次我在我姐的撺掇下爬上大闸旁的第三棵柳树,挥动着浑身的力量,鲜嫩的树枝在我手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这时,老林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闪电一样蹿到树下。我惊慌失措地从树上滑落下来,老林头一个箭步把我倒挂着提溜起来,狠狠教训了一顿,吓得我再也不敢爬树了。
长大后,当我背起行囊第一次远行时,我来到柳树下告别。“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别经年, 那些树默默地生长壮大,粗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成为老家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那些离开故土的人们,像被一根线扯着,总想回到最初的地方,就像此刻的我依靠在柳树下,任岁月重叠成对过往的眷恋。在点点滴滴的回望里,内心的烦忧,似被层层剥落,心情变得格外明亮、舒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