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慧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大街小巷到处弥漫着新年的气息。
我家门前，有一棵歪脖儿老槐树。北方冬日的清晨，常常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雾气缭绕中的老槐树，更增添了一丝神秘感。冬日的老槐树上没有叶子，只有枝干缠绕着枝干，分不清哪枝是主干，哪枝是衍生枝干。没有被精心修剪过的枝干，凌乱中反而多了一份野蛮生长的旺盛生命力。在雾气中，与倾斜的树干彼此呼应着的是黑白灰简约又大气的颜色，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水墨画”里倏地亮起了一抹抹的黄色，夹杂着红的、绿的、黄的，一闪一闪的，形状更是各异，有星星，有月亮。
“闺女，这灯好看吧？这可是我在淘宝新入手的一些小彩灯，还用了5块钱的新年券呢。”父亲边说边用手按着手里的开关。那些藏在树上的小彩灯，也随着开关变换着时长和颜色。父亲的话里洋溢着喜悦，就像这些小彩灯一样温暖。
我家屋后是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一条东西向的马路两边，被各种各样的年货牢牢占据着。“瓜子仁、大核桃喽”，干果摊位旁的人们抓着炒瓜子，嗑得正香；鸡鸭鱼肉按照种类摆好，等待着人们挑选。一条条胖头鱼慵懒地摆尾，随时准备着和有缘人回家过年；“春联，春联，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春联中所蕴含的感情牵挂，更是将春联所蕴含的浪漫，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
卖春联的分为两个摊位，一个摊位上是打印的春联，一个摊位上是手写的春联。打印的春联，红色的大纸上印着烫金大字，字的边界处描着闪闪的碎金粉。有的字体端端正正，极为端庄，有的则是用一些卡通形象的“龙”形福字来彰显龙年的龙腾虎跃。还有的春联用了各种花体字，令人一看就想到了春天的温暖。
遇到光的时候，金粉装饰的字如同水波荡漾般耀眼。如果说金色是活泼的，那落在底部的红色便是沉稳的。两者相互映衬中，便是新的一年。
手写春联的老先生独立于另一隅的小木桌边，桌上放着红纸、笔墨、镇尺等。“我要家人平安”“我要孩子来年顺顺当当地考入大学”“我要老人身体健健康康”……大家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心愿。“家人平安”是最朴实、最重要的愿望，“财源滚滚、出人头地”等都是锦上添花的美满。
老先生认真地听着每个人的愿望，面上带着笑，他也沉浸于诉说者的喜悦当中。一直等到人们说完了自己的新年之盼，老先生才从他的箱子里抻出一张大红纸。“刷拉——”一声，他将红纸铺于木桌之上，继而用镇尺压住边角，不留一丝褶皱。老先生面上依然带着笑，可眉间的距离却缩短了，紧蹙的眉头告诉人们，他在细细思考。这时候，摊位周边叽叽喳喳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生怕打扰了先生的思绪。
老先生抬笔利落，落笔又很柔缓，一收一放之间，带着人们希冀的美好，字眼便落在了大红纸上。他将全部的精气神都贯注在那一支龙飞凤舞的笔上。笔尖如同龙蛇一般行云流水，笔画严整规范，线条平直自然，结构匀称方正，运笔流畅有度，字字写出来都透着精气神。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是流传千年的经典； “新春新景新气象，多财多福多平安”，是人们朴素而美好的希望；“龙腾盛世展宏图，国家昌隆万众欢”，是从小家到大家的国泰民安······一副副喜人的春联在先生的笔下仿佛有了生命力。
老先生双手捧起已经完成的春联，一个“福”字整整齐齐地压在上面。从他对面看去，“福”字是倒着的。“您的‘福’到了”，老先生将对联连同“福”字一并交到对面人的手里。
“托您的‘福’”，对面的人恭恭敬敬接过来。老先生喜上眉梢，对面的人亦喜上眉梢。
我家屋里，“梅花”馒头即将隆重登场。掀开锅盖，白花花、冒着热气的馒头映入眼帘。妈妈用筷子点一下红色素，在馒头的中央轻轻一点，一个红点馒头就诞生了。这还不算完，妈妈又用筷子尖更轻地蘸了一下红色素，在红点的周围又点了四下，这四下要向外延伸，拉长一点点。至此，一个活灵活现的“梅花馒头”便完成了。
熙熙攘攘中，新年的气息又浓了几分。岁月更迭，亘古不变，融入人们感情寄托的新年，是新年的“新”，是新气象的“新”，是新面貌的“新”，是岁岁年年的浪漫！
年味
■肖靖
寒冬已深，家里的长寿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隐隐透着些年味。
小时候的我，每到过年就很高兴，到了腊月就开始盼望，新衣服，好吃的，还有美丽的烟花。那时候物质匮乏，人们之间的礼物往来也很单一。亲戚本家之间就是一瓶酒、一盒点心或者是一串套圈油条。送油条也是因为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要摆一盘套圈油条。
腊月二十九，我和哥哥就开始替父母送这些礼物，一家家送过去。我们去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口袋里就多了瓜子、花生和糖果，一边吃一边走。腊月的寒风吹得手和脸蛋都是红的，时不时吓一下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看着它们“腾”一下飞走，心是雀跃的。小时候的年，寒冷中溢满浓浓的喜悦。
到了大年三十下午，我们就开始贴春联。妈妈熬一锅浆糊，爸爸把大门上陈旧的春联用笤帚疙瘩扫下来，哥哥贴大门上的，我贴屋里的。家里必须要贴一个倒着的福字，寓意“福到了”。大水缸上也要贴一条“福水长流”。现在家里都没有水缸了，这个就见得少了。
三十这一整天，妈妈都在蒸馒头、蒸包子，备着年后有亲戚来的时候吃。锅烧开了，屋子里面蒸汽腾腾。我常常在蒸汽屋里钻来钻去的，把自己当成仙境里的仙女。晚上，妈妈会上供，几个碟子放在桌子上，祈求平安顺遂。哥哥在院子里面放鞭炮，我凑热闹，站在屋檐下看。
当然，全家还要一起包饺子。素馅的饺子很讲究，豆腐干、豆腐皮、白菜、套圈果子，都切得细细碎碎的，和着香油拌成馅儿。其他的馅儿要根据各家的过年习惯准备，或素或荤各家不同。每逢家里增添人口，过年的时候可以换饺子馅儿，比如素馅儿换肉馅儿，肉馅儿也可以换不同的肉类。晚上要烧一整夜的香，爸妈守夜换香，我和哥哥坚持不住，会在12点之后就睡去了。
初一需要起个大早，各家各户比赛一样，看谁家吃饺子、放鞭炮更早一些。谁家得了第一，寓意获得了一整年的好彩头。睡眼朦胧的我被爸妈喊起来。我和哥哥穿上新衣服，看着父母忙忙碌碌地煮饺子。饺子上桌的时候，爸爸到屋外放一大挂鞭炮，鞭炮响起，爸爸进屋洗了手就可以动筷子吃饺子了。一盘子的饺子里会有一两个饺子里面藏着“麸子”“硬币”，寓意吃到的人会在新的一年“有福气”“钱多多”。
吃完饺子，各家各户开始拜年。本家的、关系不错的亲戚朋友，相互串一串门。“过年过得好呀”“饺子吃得多吗”……问候和祝福的话语萦绕在耳边。哥哥是要跟着大人们去各家拜年的，女孩子不用拜年，我就在院子里玩。鞭炮燃过之后，满院子的红纸，鞭芯子燃烧留下黑黑的印迹也很有趣。
大家拜完年一般都会回家补觉。初一的晚上会有人家放烟花，小孩子们奔跑着到各家去看。零零散散的烟花会持续到正月十五。十五的晚上会有大的烟花，多半个村的人聚在一起，各式各样的烟花引得小孩子们大声呼喊，惊喜跳跃。
长大一些以后，总觉得“过年”渐渐失去了吸引力。生活水平越来越好，水果、零食、新衣服成为生活里的常态，不再是过年才有的福利，年味仿佛越来越淡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又开始对“过年”热衷起来，总觉得要正式一些，想给孩子留下些关于年更多的记忆。
大年三十蒸馒头、蒸包子、蒸枣卷，都做得小而精美。孩子们爱吃肉馅的饺子，我就自己调馅儿，求一个鲜香美味。晚上的饭菜摆满一大桌，一家人围坐，孩子们吵吵闹闹，长辈们分派压岁钱，其乐融融。初一还是会让孩子们穿上新衣服，预示一年新的开始。
现在觉得，原来年味浓还是淡，全在内心。
窗花映照旧岁尾
■马英闵
雪花轻轻飘落，天地间一片洁白，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贴上了红彤彤的窗花。小巷深处，温暖的灯光透过剪裁精致的窗花，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仿佛是时间在墙上刻下的年轮。除夕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每一次心跳都在倒数着旧岁的尾声。
在这个充满仪式感的时刻，我兴奋地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张刚刚剪好的窗花。窗花上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透露着一种盛世的繁华。窗花下，是妈妈忙碌的身影。她在厨房的锅碗瓢盆间穿梭，一边念叨着年夜饭的菜谱，一边叮嘱我要小心，别剪着手。我笑着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厨房的蒸汽慢慢弥漫，和着窗外的雪花，仿佛整个世界都温暖了。我将窗花贴在窗户上，轻轻按压，确保它能平整地附在玻璃上。这时，门外传来了爷爷的咳嗽声，他一边咳嗽一边踏着雪进了屋。我连忙迎上去，看见爷爷的眉毛上沾满了雪花，就像一位穿着棉袍的老仙人。
爷爷坐在炕头上，一边喝茶，一边讲着从前过年的景象。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带着岁月的沉淀和生活的智慧。
除夕的晚餐是一年中最为丰盛的一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有红烧鱼、腊肉、饺子、年糕，还有妈妈特别准备的几个菜。我们围坐在餐桌旁，享受着这一年最温馨的时刻。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充满了家人的笑声和交谈声。
夜深沉，除夕的气息在风中渐渐沉淀。我躺在被窝里，思绪飘向那些年来的每一个除夕。记忆中，总有那么一些细节像是窗花上的每一笔、每一画，清晰而深刻。
小时候，家中的窗花总是爷爷亲手剪的。他剪出的窗花总是那么生动，仿佛每一朵花儿都在窗格间盛开。而今，随着岁月的流逝，爷爷的手颤抖了，已不再剪窗花。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剪窗花，这件事自然而然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在客厅的地板上铺开红纸，手持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画好的线条剪裁。爷爷坐在一旁，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动作，不时地指导我：“手要稳，别急，细节之处要处理好。”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充满了鼓励和期待。
我记得有一年除夕，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剪窗花，剪出的第一朵窗花总有些歪斜。爷爷笑了，他说：“歪斜也好，这是成长的痕迹，是你剪的窗花，有你的风格。”我看着那朵不太完美的窗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除夕的夜晚，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分享着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们谈论着过去一年的得失，展望着新的一年。窗花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温馨。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旧岁已经悄然离去，新的一年正悄悄地走来。我们在红色窗花的映照下，迎接新年的第一缕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