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07日
第24版:24

忆父亲

□肖立国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耳畔响起这首《父亲》时,我不禁潸然泪下。父亲走了十年了,想起父亲,心里便会泛起无尽的哀思。

好想叫一声爸爸,您却再也听不到儿女的呼唤。每当站在父亲坟前时,我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喊一声,爸爸,我来看您了。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跟随我们住进城,平时就很少回老家了。父亲临走前,把老宅装修好就等着我们节假日回去住上一两天。如今父亲走了,家也没了。

我忘不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父亲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把老宅重新装修了一遍,十年八年的再也用不着担心漏雨了。那个晚上,父亲在电话里和我聊了大概半个钟头,东家长西家短,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说了不少。那个时候,我却丝毫没有感到父亲有任何异样。多年后,我常常回味和父亲的最后通话,才感觉到父亲那次像是在和我交待嘱咐什么。

无法想象和接受的是,和父亲通话的第二天,父亲就走了,走得是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匆匆忙忙,连儿女们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父亲就这样走了,我多么盼望他还会像往日一样站在村口等候我从远方归来。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幻想罢了。

父亲忠厚、淳朴,老实巴交,在村里是有了名的热心肠。不管谁家有大事小情,总爱去找父亲商量,父亲也总是放下手里的农活儿,去帮人家跑前跑后。

上世纪70年代末,父亲在村集体工厂里跑业务,为厂里产品跑销路。那个年代,父亲在村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记得本家族里有位老三爷在东北沈阳,早年逃荒出去的。后来做生意在城里成家,膝下无子,成为老人一生最大的憾事。

小时候,总是看到父亲把院里那棵枣树上打下来的小枣晾干,一颗一颗地挑拣存放好,出差去沈阳的时候,他总是大包小包装满了家乡的土特产。老三爷见到父亲特别开心,总是不厌其烦地问老家的事情。老家那是老三爷的根和魂,从少小离家到两鬓斑白,对家的渴望和思念与日俱增。

这年春天,我家里来了两位尊贵的老人。这便是老三爷和老三奶。父亲把刚装修好的新房子让给老人住,我们一家就挤在偏房里。老三爷老三奶的到来,成为全村人的盛事。各家各户的肖姓人家轮流请他们去家里吃饭。三爷出手阔绰,去谁家吃饭都不会空手,大把大把地给小孩儿钱。于是,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说我父亲不知得到了三爷多少好处,把老三爷老三奶接回来,就是冲着老人的钱去的云云。听到这些,父亲总是沉默不语,他不会为自己争辩。

父亲帮三爷圆了回乡的梦,让老人在耄耋之年踏上了生他养他的家乡。别看父亲平时对自己,对家人节俭得那叫一个“抠门儿”。老三爷来了家里,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把全部家底都掏出来不停地赶集上店买菜买肉。他为的是让老人回乡短住得舒坦开心。半月后,两位老人要回城了。三奶奶拿出几百块钱塞给父亲,他执拗得坚决不要。眼看老人要生气,父亲只好收下。

父亲带着年幼的我一起去火车站送老三爷、老三奶回东北。父亲依旧准备了上乘的小枣、小米以及花生等土特产,趁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把那些钱悄悄地放进了装土特产的布兜里。“你真傻,三爷给的那些钱为啥不要呢?”我质问父亲,他依旧沉默不语。

若干年的一个午后,我放学回家,看到炕桌上摆着一份电报,电报上发来了三爷去世的消息。后来,父亲跟我说,老三爷一生的心愿就是叶落归根。父亲想帮老人实现,却终究还是没能如愿。这也成了父亲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痛。在他心里装着的总是别人,却从没有自己……

岁月荏苒,转眼十年过去。如今,父亲为我们留下的那个家已成为空壳。斑驳的墙壁,泛白的屋顶,空旷的院落,还有挂在南墙上锈迹斑斑的农具,都幻化成一段难以回首的过往和旧事。我很少再回来了,因为这个家的主人,我的父亲不会再伫立在村口遥望远处的汽车等待我的归来。

在哀伤中怀恋过往,怀念与父亲有关的细枝末节,让我晓得父亲尽管走了,他却怎么也走不出我的心。

2023-11-07 □肖立国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08435.html 1 忆父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