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抬起头来，春日里的一缕阳光恰好投到了她的笑容上。女人的笑容是手机银行上的余额给的。四十万的数目比春日里的阳光更加温暖，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的心里面燃烧。女人轻轻舒了一口气，简陋的出租屋窗外，满眼的嫩绿，春天这是真的来了！

女人赶到蛋糕店，店员已经开门营业，店里散发着甜美的香味。女人将橱柜里面的糕点摆放好，又做了一炉杏仁桃酥。她让店员装了一盒，女人想去看看乡下的母亲。

小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会买几块桃酥，分给她和弟弟，女人把桃酥举到母亲的嘴边，母亲就用牙齿轻轻咬掉桃酥的一点点边角，嘴里咂摸着滋味，说真甜。然后再轻轻握着女人的小手，将桃酥送回女人的嘴边，女人咀嚼着，粗硬的桃酥颗粒在口腔里弥散出淡淡的香气，这种感觉深深刻在女人幼小的记忆中。

女人离婚后开了蛋糕店，小店不断扩大，现在已经初具规模。她做各种口味的桃酥，桃酥细腻精致，入口即化，早已超越了小时候的口感。

女人一直在拼命攒钱，看着手里的数目不断增加，觉得心里越来越踏实。她的女儿跟着爸爸过得并不如意，她盘算着有了钱就买一个小房子，把女儿接过来跟着自己住。

女人提着一堆东西走进母亲的房子，姨妈和弟弟一家三口都在，屋子里面热闹闹的。闲谈的时候，女人说出了想买房子的想法。大家都愣住了。只有小侄子兴冲冲地问：“姑姑，你有了新房子，我可以去住吗？”女人捏捏小孩子胖乎乎的脸，笑着说：“当然可以。”房子的事情像平静的湖面上掠过的一只飞鸟，几乎没激起什么浪花，就过去了。

晚饭之后，人们都散去，热闹的屋子归于沉寂。母亲将小孩子吃剩下的半盒桃酥递给女人，“晚饭你没怎么吃，吃点桃酥吧！”

女人捏起一块，杏仁酥带着微微的苦味。女人又放下了。“这次的桃酥味道不对，明天我调整配方。”

母亲轻轻地问：“买房子，钱够吗？”

女人回答：“首付够了，我买个小面积的，够我和女儿住就可以。”

母亲拿起女人刚放下的桃酥，轻轻咬了一下，“这点苦不算什么。”女人不知道母亲说的苦指的是桃酥还是她。

女人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女人打开手机，弟媳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姐，房价会下跌，你攒点钱不容易，别轻易买房。”隔了几秒，又一条消息弹出来：“等我们买房了，给姐留一间。”女人心里一暖。

母亲继续说：“你弟弟想在县城买学区房，你小侄子要上学了。现在正在凑钱呢。”

女人咦了一声，又看了看弟媳发来的消息。第二天从母亲家出来，女人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和她借钱呢。

转过街角，女人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姨妈，姨妈远远地冲着女人招手。似乎姨妈站在街角有段时间了。

女人走过去，姨妈讪讪地说：“太阳挺好，晒晒很舒服。”

女人带着微笑应和着：“是呀，上了年纪多晒太阳预防骨质疏松。”

姨妈拉过女人的手，询问着女人孩子的情况。女人的心抽痛一下，女儿是她的泪点。

姨妈陪着女人红了眼圈。“多攒钱，把孩子接到身边来。”姨妈的话一下戳中女人的心思。

姨妈问着：“手里有多少钱，买房子够吗？”女人说了一个数字，要比她实际拥有的数字低。

姨妈叹了口气，拍拍女人的手背：“这不太够呀，我给你想想办法吧。”女人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有点后悔隐瞒了真实的钱数。

姨妈继续说：“你表弟投资一个项目，据说可赚钱了，我去和他说说，让你入股，不出一年，钱就能翻倍。”姨妈的眼睛里露出一份渴求。

前几天，表弟打电话和女人借钱，她笑了笑就将手从姨妈的手中抽了出来，快步走向了公交车站。此时此刻，女人特别想念女儿，那是女人最大的动力。

女人给女儿买了换季的衣服，买了女儿爱吃的水果，女儿也爱吃桃酥，这一点和姥姥很像。女人返回桃酥店取了一盒桃酥，打了一辆车去女儿的学校。平时女人是不舍得打车的，然而今天她很想快一点见到女儿。

到了学校门口，女人才意识到，来早了没用，女儿还没放学。女人提着衣服在学校门口站着，脑海中翻腾着母亲、弟媳和姨妈的话，越回味越心乱。

当女儿纤细的身影出现的时候，女人打开桃酥盒子的包装，拿出一块。女儿咬了一大口，小眉头皱着说：“妈妈，今天的桃酥有点苦。”女人抱住女儿：“明天妈妈做新的。”女儿又咬了一口，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到你那去，爸爸喝醉了酒会打人，我害怕。”女人的眼里涌出泪水，说：“马上，妈妈攒够买房子的钱了。”女人欢呼起来，嘴里的桃酥末末喷了出来。

女人一转头，看见前夫快步走过来，抢过女人身上的背包，翻找着。女人大吃一惊，急忙往回抢，一着急，从梦中清醒过来。女人茫然地睁开眼睛，烤炉里的桃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一切只是一个梦。

女人登录手机银行，上面小小的数字让女人彻底地清醒了。她将烤炉里面的桃酥取出来尝了尝，很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