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父亲每天干完活回来，晚饭都会喝一杯酒。那时候，家里穷，父亲的下酒菜自然没有大鱼大肉，只有母亲准备的一碟凉拌白菜心或萝卜丝。有时，父亲索性剥几粒花生就当作下酒菜了。即使如此简单，父亲也总是很有仪式感——把酒杯斟满，用他那粗糙的大手端起酒杯，轻轻地呷上一小口，眉头一皱，将酒咽下去。顿时，他脸上的皱纹就舒展开来。

父亲喝酒时，我和母亲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成年后，我也学会了喝酒。如果母亲准备好了下酒菜，我就会陪着父亲喝上一杯。

有一天，父亲告诉我：“我要戒酒了，以后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我悄悄问母亲：“爸爸这是怎么了？”

“你爸现在不光血压高，血糖也高，医生不让喝了。”

“我可不光是为了自己，我以后还要给闺女带孩子呢！身体不好怎么行？”父亲打断母亲的话，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酒的危害，那玩意伤身体，尤其伤肝。咱们这毛病要改，身体是从年轻时就要爱惜的。我知道都是我没给你做好榜样，以后我不喝酒了，你也别喝了。”

父亲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为了我，竟然说戒就戒。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直都很担心父亲的身体，却忽视了母亲。有一天，母亲突然离开了我们……

母亲的离开让我肝肠寸断。有一天夜里，我思念母亲，睡不着觉。半夜里听见客厅里有动静，起床看，原来是父亲。他正在翻看一本发黄的相册，那里面有他和母亲结婚时的照片，还有我小时候的照片。我看见父亲在那里悄悄流泪。看见我走近，他揉了揉眼，赶忙说自己睡不着，起来随便看看。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母亲的离开对父亲是多么大的打击。

父亲让我坐下来，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他拧开盖子，倒了两杯，说：“闺女，这瓶酒存了好几年了。今天，爸敬你一杯酒。”父亲端起酒杯，继续说：“爸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人啊，生老病死，很正常。你妈走时，没受罪。”父亲声音哽咽，稍停顿了一下，“来，不说了，咱爷俩喝一杯。喝了这杯酒，把心里的苦闷都吐出来。从今往后，还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酒杯，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