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秋风将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净后,晒秋就开始了。
晒秋在农村是一件大事。记得小时候,寒露前后,村里的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着晒秋了。最先登上晒秋舞台的当然是刚收获的粮食。刚从地里收回来的粮食,虽然表面摸着是干燥的,但里面湿气重着呢。为了避免它们在冬天发霉,自然要在秋天好好地晾晒一番。
秋天晒得最多的当然是玉米。黄澄澄的玉米粒摊在了门前的空地上,从远处看,像是流了一地的黄金。农人头戴着草帽,赤着脚,拿着耙在金黄的玉米里走来走去,一遍遍地将玉米翻开,让它们充分接受阳光的拥抱,让金黄再璀璨几分。院内红彤彤的辣椒被摘下来,撒在一个个滚圆的簸箕里,放在高处的木凳上。在阳光的催化下,它们将稚嫩的鲜红褪去,穿上暗红的新衣,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终于穿上嫁衣,变得成熟泼辣。
每家朝西的窗户上一定会挂上青中带白的大蒜。从地中拔出的蒜,先统一扔在地头,等到整片地都打扫干净了,再就地坐在地头的青草上,将已经微黄的蒜苗扭在一起,辫成一条条粗壮的蒜辫,然后扛在肩上带回家。回家后,大人们就把它们挂在朝西的窗户上,让阳光一天天将其晒透,将蒜皮都晒成明亮的雪白色。
在屋外,芝麻秆已经将房子围了一圈。刚从地里割回来的成捆芝麻秆是青绿色,晒了几天都不变颜色,像是一个个顽固的小孩。这时候,就需要秋天的阳光来逗逗它们了。将芝麻秆均匀散开,斜靠在院墙上,让阳光有机会和它们混熟。热情的阳光每天来找它们,终于将它们逗开心了。一个个芝麻荚都咧开了嘴,露出了乳白的芝麻粒。整个村庄里都充盈着芝麻特有的香味。记得那时,我们放学回来时,若嘴里馋了,就在回家的路上顺手掰下一个芝麻荚,将芝麻粒磕到手上,然后头一仰,芝麻粒就进了嘴里。生的芝麻粒,有着一股淡香,随着咀嚼,香味会越来越浓。
除了吃的东西,秋天还要晒冬衣和冬被。那些被冷藏了将近一年的被子和衣服,早就沾染上了樟脑丸味和木箱子味。若是秋天不晾晒,等到冬天穿在身上,盖在身上,指不定有多郁闷呢。被子和衣服经过秋天阳光的捶打,会变得松软、芳香。衣服穿到身上,贴身暖和,寒风也吹不透;被子盖到身上,一夜都是暖洋洋的。
晒秋,晒的不仅是食物和衣物,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平凡生活中的情趣。它们也在秋天的阳光下渐渐萌发、生长,最终沉淀为心底最温暖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