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0日
第19版:19

高高挂起的饼篮子

□牛崇岭

饼篮子,装干粮用的。当年,农村每家每户房梁上都拴根绳子,绳子上绑根树杈子,挂饼篮子。

年轻人可能会问:为什么把篮子挂起来呢?

我告诉你:一个是防止鸡鸭狗猫糟蹋篮子里的金贵粮食,另一个原因是怕小孩子偷吃。

饼篮子,荆条编制,也有柳条编的。夏末秋初时节去割收“材料”。时间过早,荆条还不成熟,缺乏韧性,编出来的篮子不结实;时间太迟,荆条少了水分,质地太硬,不好编织。收割后,第一道工序是剥去荆条的皮,在水里浸泡,泡得越透,使用起来越柔软,而且富有弹性。还要在阴凉处晾晒,太阳暴晒,容易开裂,影响篮子的美观和质量。挑选最好的荆条编篮子,留下粗硬的荆条做篮子提手。编篮子的手工活儿一般都是男子来干,因为荆条编织需要手上有劲儿才行,农村好多草编活儿,像编草垫子、打高粱薄、庖笤帚等都是男人完成的。饼篮子挂的高,不让我们够着,也是他们完成的。

记得每天放学后,饥饿的我,搬个凳子,够着饼篮子找吃的。母亲看到会说:就知道扒饼篮子,就知道吃。说来现在的孩子可能想象不到,那时候,家里腌的腊肉我们就生拿着吃,炼的猪油也会偷偷地用手指抹了吃。为此,没少挨母亲的呵斥。有时凳子不稳摔下来,把饼篮子弄翻,正赶上妈妈回来,一顿揍是脱不了的。有时放学,母亲还在地里忙活,我就从门缝里伸进手去,在门闩上摸出钥匙,打开门,把书包往炕上一扔,偷偷从饼篮子掰块饼子,也不敢多拿,怕母亲看出来训斥挨打。.把饼子在酱碗上蘸一蘸,然后,背起粪筐,拿把镰刀,下洼割猪草。随着我的身体长高,我家的饼篮子也挂得更高了,妈妈都踮着脚才能够到。我家的大八印锅,贴的饼子像个大鞋底子,隔两个夜,加上天气炎热,饼子拔丝发黏,照样热热吃,还吃得津津有味。

那时经常有讨饭的人,破衣烂衫,手里提个破篮子,有的还拿根打狗棍,门口一站:“大伯大娘,给口干的吃吧!”我家孩子多,还有年迈多病的爷爷。虽然父母很勤劳节俭,粮食也捉襟见肘。我7岁那年,也曾去邻村要过饭。我的同学小芹经常把早晨奶奶熬的红薯年粥里面的红薯片拣出来,带到学校,我们大家抢着吃。

最高兴的就是过年,穿上一身新花布衣裳,能有一包小摔炮儿,最主要的还是能吃上一顿饺子。过了年就开春了,可以到洼里剜婆婆丁、苦菜、荠菜、青青菜等,洗干净,开水焯一下,拌上蒜泥,再喝上一碗稀汤寡水的汤。感觉那时候的孩子特皮实,只有过年吃点肉荤打打牙祭,却很少生病,没有打针输液的。如果谁家有老人打吊针了,那就是要不行了。

居家过日子,谁家没有几个饼篮子,不用时随处一扔,使用时顺手拿来很是方便。走亲串友,肘弯里挎个篮子,里面装上几个鸡蛋和节省下来的包子馒头,年节日里,买上一包点心,篮子的功能显然相当于今天的大礼盒了。女人们出门挎上篮子,上面盖一条毛巾,显得精致。

时代不同了,今天出门再挎个篮子,人们会觉得滑稽可笑。当年的这些往事,在今天的孩子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水果店有染着各种染色的篮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水果,不过这种使用功能与篮子的原始功能已是大相径庭。那时,就觉得粮食永远不够吃,生活也艰难。现在想来饼篮子里全是满满的美好和快乐。后来,扒老屋时,那个已经变黑了的饼篮子还吊在房梁上,只是挂满了蜘蛛网。空空如也的饼篮子,玉米面的香味仿佛扑鼻而来,装满了美丽的过往,以及童年的幸福和欢乐。

现在物质极为富足,抹不去那高高挂在房梁上的饼篮子在脑子里的记忆,“吃不饱”给我们留下的痕迹太深了,让我面对奢华以及生活的浪费无比心疼。农村也不再有饼篮子,而是换成了为食品保鲜的冰箱,但饼篮子的经历,实在是饱含苦难的一页,它代表的是一段贫穷的生活历史。

2023-10-10 □牛崇岭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05818.html 1 高高挂起的饼篮子 /enpproperty-->